美国轰炸机来。太阳早已落下,他们靠了弧光灯在干活儿。我并没有想着要制造一种出事时我不在现场的借口,不过我既然告诉过派尔,我要上美淇大饭店去,所以我很不合理地厌恶再多说一些没有必要的谎话。
"晚安,福勒。"原来是威尔金斯。
"晚安。"
"你的腿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啦。"
"又发出了一篇精采的通讯稿吗?"
"我让多明格斯去搞啦。"
"哦,他们告诉我你当时正好在场。"
"是的,我在那儿。不过这些日子版面很紧。他们并不需要多少稿件。"
"这行当已经很乏味了,是吗?"威尔金斯说。"咱们该生在罗素和老《泰晤士报》的时代。用轻汽球发新闻稿。那时候,你还有时间写些十分出色的东西。嘿,他甚至会用这玩意儿写出一整栏。豪华的大旅馆,轰炸机,夜幕的降临。如今,夜幕再也不降临了,是吗,这么几个钱一个字的电讯稿。"远远的高空中,你可以隐约地听见大笑的声音:有人打破了一只玻璃杯,像派尔先前那样。那声音像冰柱似的传到我们这儿来。"灯光照耀在美女和勇士身上,"威尔金斯含有恶意地引上一句诗。"今儿晚上有事吗,福勒?乐意上哪儿去吃一顿晚饭吗?"
"我正要去吃晚饭。上老磨坊去。"
"希望你吃得高兴。格兰杰也在那儿。他们该做一个广告:格兰杰特色之夜。
专为那些喜欢有噪音背景的客人。"
我向他说了再会,就走进隔壁那家电影院去——埃洛尔·佛林,也许是泰罗·宝华(他们俩穿上紧身衣裤后,我就分不清谁是谁了),吊在绳子上,从阳台上跳下去,骑在光背马上,驰向彩色的黎明。他搭救了一个姑娘,杀死了他的仇人,过着一种安乐的生活。那是一部人家所谓的给小伙子们看的影片,不过让他们看看俄狄浦斯两眼鲜血直流,从底比斯王宫里跑出来,对于应付现代生活,肯定是一种较好的教育。任何一种生活都不是好像有魔法庇护的。派尔在发艳,在从新渊回来的公路上,一直都很幸运,但是幸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人们还有两小时好看看,任何符咒全都不是万灵的。一个法国军人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放在一个姑娘的大腿上。
我很羡慕他的单纯,且不管他是快乐还是痛苦。影片没有放完,我就走出来了,叫了一辆三轮车上老磨坊去。
酒店四周布满了铁丝网,防止手榴弹袭击,有两个武装警察在桥头站岗。店主人吃了自己店里丰盛的勃良第饮食,长得肥头胖脑,亲自让我走进铁丝网里边去。
那天晚上很闷热,酒店里一大股肥鸡和熔化了的黄油味儿。
"您是来参加格朗雅尔先生的宴会吗?"他问我。
"不是。"
"要一张一个人的桌子吗?"这时候,我才第一次想到往后的日子以及我可能不得不回答的盘问。"要一个人的,"我说。那简直就像我已经大声说出,派尔死了一样。
酒店只有一个大厅,格兰杰他们占了厅后面的一张大桌子,店主人给了我一张离铁丝网最近的小桌子。窗户上没有玻璃,怕玻璃片给打得乱飞。格兰杰招待的客人,有几个我认识。我在坐下前,先向他们哈哈腰:格兰杰本人掉头望着别处。我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