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散学后,保慈宫来一名内侍,说是奉太后之命,传富云娘去问话。
曹太后的祖父是国朝有名的大将曹彬,她本人曾经指挥若定平宫内叛乱,深得仁宗敬重,在朝野上下素有贤名。赵曙即位初期,因为身体原因,曹太厚曾经短暂垂帘代理政事。
云娘入宫半年以来,曹太后对其照顾有加,一应供给都极为优待,云娘心中非常感激。濮议一事,韩琦与欧阳修站在皇帝一边,必要尊生父濮王为皇考,曹太后身为仁宗遗孀,眼下处境十分尴尬。
云娘行礼后,曹太后令人赐座,笑问道:“富娘子入宫也有些时日了,日子可过得惯,有什么委屈之处,只管告诉我,不要见外才好。”
云娘起身答道:“有劳大娘娘费心,圣人和公主一向宽厚,我在宫中一切安好。”
曹太后示意云娘坐下,挥手屏退内侍皱眉叹道:“这段时间老身的日子却不好过,濮议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吧。”
云娘入宫以来谨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原则,只是小心答道:“妾略有耳闻。”
曹太后见她谨慎,叹了口气缓缓道:“老身听闻令尊连续上二十余章以足疾求罢去。先帝在位时,常对老身称赞令尊是王佐之才,志节皎皎,忠勤劬劬,如今一心求去,朝堂空矣。老身的意思,还是期望令尊勉力就职。”
云娘忙又起身道:“先帝知遇之恩,爹爹始终铭记于心。只是爹爹目前足疾越发严重,连走路都困难,加之年老精力不济,继续任枢密使,只会给朝廷增加负担。况且现在朝内人才济济,也不乏忠义之士,还请大娘娘放心。”
曹太后摇了摇头低声道:“如今朝政被韩相公一手把持,必欲官家称濮王为皇考,这将先帝置于何地,又让老身如何自处?前几日我做手书切责韩相公等人,而韩相公转身就对谏官们说,老身认为王珪等人称皇伯之说是无稽之谈,这等颠倒黑白、假传懿旨,还像个宰执的样子吗?”
云娘也被震惊了,没想到韩琦等人还有这等无赖手段,思索片刻只得劝道:“好在司马相公等谏官皆是忠义之臣,必定会站在大娘娘一边,为先帝讨个公道的。”
曹太后摇头道:“他们虽好,但终究资历不够,不是韩相公的对手,更何况如今欧阳修也站在他那边。说起来,还是令尊在朝野中素有声望,足以和韩琦抗衡,可惜眼下又要辞官。”
云娘沉默了,半响曹太后又拉住云娘的手道:“你进宫也有半年多了,一直还未回去探望过家人,这是老身的疏忽。而今令尊即将要出任地方,你回去道个别也是应有之义。请你务必转告令尊:老身知道他是先帝的忠臣,必定会为老身做主。”
云娘心情沉重,以她的本心论,实在不愿卷入这场争斗,只是她明白爹爹必然是不赞成韩琦等人的做法的,更何况爹爹身为朝廷重臣,在这件有关国本的大事上无论如何都要有自己的立场,思索片刻只得答应了。她想到很快能见到家人,又觉得有些期待和欣喜。
三日后,云娘回到富府,发现母亲和二姐都在,行礼后,晏氏一把云娘拉进怀里,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道:“半年多不见,三娘竟长高了许多,越来越像大姑娘的样子了。”言罢竟掉下泪来。
富真娘也跟着垂泪,但还是劝道:“何必如此伤感,天恩浩荡,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母亲不是说三娘身量长了,又做了好几套衣服吗?快拿来让她试试合适不合适。”
晏氏试泪笑道:“正是,我也是高兴糊涂了。”一面吩咐使女去取新衣,一面对云娘道:“这些衣服我早就准备好了,原本打算让你在笄礼上穿,如今你带进宫去也好。”又问道:“你瘦了许多,不知在宫内可住得惯,可有人为难你?”
云娘含泪道:“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