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道茂自黑暗中苏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梦中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耳畔则是丈夫的鼾声如雷。
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让她不得不去深想,若是没有了他,她的如今是什么模样?
或许她那日便香消玉殒了!恐惧抓住了她的心神,她转向丈夫,轻轻地唤道:“大雍,大雍!”
张大雍喷了一个响鼻:“现在什么时辰了?”
郗道茂不好意思地说:“我做噩梦了。”
张大雍伸手把她捞进自己的被窝里,眼睛都不睁开,拍拍她的肩膀:“不怕,不怕,梦是反的。”
郗道茂不听:“在梦里,你没有追出建康东门外,不曾去京口,然后我便死了。”
张大雍把食指点在她唇上:“别瞎说,不许说自己死,还过着年呢。”
郗道茂好像入了魔怔:“你后来当了皇帝,还做了太上皇,最后到我的墓前去祭拜我,而我被鬼神拘在原地苦苦地等了你三十多年。”
张大雍终于睁开眼:“你哭了?”他涂抹着她的眼泪:“梦里的我那么混账的吗?”
郗道茂点头:“你还先后娶了谢家的女儿,司马氏的公主!”
张大雍笑了:“那我干嘛不多娶一个苻绣呢?”
郗道茂气得掐了他一下:“你,你居然还有心思说笑?”她可怜巴巴地说:“我觉得自己何德何能,如今和你的岁月都是我偷来的。”
张大雍把梦境听了个大概,沉吟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梦到的一切其实都是现实的影子。”
他眼睛咕噜一转便为自己找回了几分优势:“话说我张大雍真的有那般怂吗?心仪女子在前居然不敢问?而且在梦里,我在你的墓——你的那啥前自剖心肠,你居然无动于衷,百般嘲笑?”
郗道茂急了:“怨我,明明那种情况下我都不认识你好吗?”
张大雍把她的纤腰一搂:“人只有一起相处过一定岁月,有共同的经历,才会感同身受,拥有真挚的感情——所以我是不相信什么一眼万年的,还有如果你不勇敢一点,就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郗道茂脸红了:“你这人,就会为自己说些好话。”他仰面朝上,把胳膊递给她,她乖乖地枕在上面,倚在他怀里。他说:“再睡一会儿,明早你哥哥嫂嫂该过来了。”
张大雍和郗道茂携手站在凉公府的牌匾下,身边站着张继兴和润玉。三辆牛车车载着郗融、郗冲、谢道粲三家人停在门口。
郗道茂这俩堂兄只比她大个三两岁,比张大雍要好几岁,要不然当年郗愔也不至于说出不可托付之语了。
兄弟俩年纪不,孩子却生了不少,大的八九岁,的才四五岁,一人生了两男一女,一人生了一男两女。
郗融微胖,一副老实的读书人模样,郗冲则看上去活泛一点,两人和各自的夫人配合,一个个地把萝卜头接到地上。那厢谢道粲和郗循已经准备好了。
郗融先把孩子按大排好队,一一介绍道:“长子郗谦,次子郗逊,女郗萍。”
郗冲也把孩子依次排好:“长子郗衡,大女郗菡,女郗芝。”
随后六个孩子齐齐地喊了一声:“姑父好!姑母好!”
张大雍夫妇被弄得有点头晕:“哎,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润玉瞪大了眼睛,张继兴则低声在她耳畔说:“一群萝卜头……你到底还有多少表亲?”
十三岁的郗循却是沉稳许多,他先是向张大雍和郗道茂行礼,然后又向润玉问好:“表妹好。”润玉看见表哥自然是很开心啊,张继兴的眉毛却拧了起来。
郗道茂自然是十分疼爱她这个侄子,她亲兄长和四个侄子在都战乱中遇害,只留下这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