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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管事的面孔, 变得异常阴暗冰冷。“小子不要昧着良心胡说!东家宽限你时日,你未能如期还上债务, 怎么又信口胡沁说是还过了?什么时候还的,谁人作证?说我的地契是假的,要不要去官府验证验证?反了你了!左右,拆房,撵走这群贱人!”

    十六岁的少年,血气方刚,哪里还能再忍。

    辛不离霍然冲前,照着那张阴险的面孔便是一拳。黎管事猝不及防,仰头向后摔出数尺,顿时口鼻流血, 一颗大牙掉落在地。

    好虎架不住群狼。家丁们蜂拥而上, 不顾辛陈氏声嘶力竭的哭叫,将辛不离死死按倒, 拳打脚踢一顿, 扭去县衙治罪。

    莲生晚上自香堂回来, 闻听此事,只急得手脚冰凉。辛不离与她,情逾骨肉,宁愿自己遭难,都不能眼看他遭受丝毫损伤。伪造地契, 那确实是严重的罪名, 最次也是流放三千里, 如何救下他?当日去赎回地契的是莲生,她哪里想到这地契会有假,欢天喜地地取了回来送给辛不离,一切全无人证物证,如今怎么办?

    辛家至此,已经完全崩溃,辛照一直卧床不起,辛大嫂连日流血,家中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全靠未出阁的小姑一人照顾。要出头为辛不离鸣冤,唯有病骨支离的辛陈氏,老人已经急得神思昏沉,话都说不清楚。

    “婶婶,我陪你一起去公堂。”莲生只说了这一句。

    责无旁贷,陪你死拼这一回。

    三月初三。香试当天。

    威严肃穆的县衙公堂,上悬“青天白日”黑底金字牌匾,左右衙役列阵,喝威牌,杀威棒,一一陈列两厢。莲生搀着已经行走不便的辛陈氏,跪在阶下一侧,另一侧跪的是乔府黎管事,家丁,讼师,还有一个面白体胖的中年人,神情傲然,对莲生与辛陈氏连看也不看一眼,是乔府郎主乔守本。

    三番堂鼓击罢,县令任箐出堂,开始审案。

    任箐出身官宦世家,年方而立就做到七品县令,官职已然不低,然而敦煌乃是一国之都,在这皇城根儿下,大街上随便捞几个人便有一位皇亲国戚,县衙隔壁便是宏大数倍的府衙,再出几条街更是朝廷所在,往来人等个个比他高贵,行事缚手缚脚,哪有什么机会施展抱负。几年县令做下来,人都已经疲沓,惟愿百姓不要惹事生非,让他安心做个清平小官就好。

    “提人犯。”任箐低头看了看案卷:“辛不离。”

    廊下呛啷啷铁链声响起,一步步渐行渐近,两名衙役押着辛不离上了公堂。

    堂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嚎哭,是辛陈氏伸开双臂,嘶声大哭着向儿子扑去:“七宝,七宝!他们打你了,七宝我的儿啊!”

    莲生紧紧抱住辛陈氏,免得她被两旁拦路的衙役们踢打。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像辛陈氏一样嚎哭出声,然而望向辛不离的眸中,泪水早已奔涌而出,竟是无法抑止。

    眼前的辛不离,长发披散,凌乱地搭在肩背,脸上血痕纵横,几乎难以辨认。衣衫撕得一团破烂,裤脚碎成一条条,被重重血痂沾在裸一露的腿上。双手双脚,都上了铁镣,跪在地上的双膝,不绝渗出鲜血,无声洇入堂上土地。

    唯有一双望向莲生与辛陈氏的眼眸,黑亮,澄明,纵然饱含悲愤屈辱,仍不失一份沉稳与坚忍,牙关紧咬,一声不吭,反而向二人微微点头安慰。

    “动了大刑依旧不肯招供,但伪造地契是实,人证物证俱在,真假地契均已查验无误。”任箐神情疲倦,听着府吏滔滔不绝地陈述案情,手指在案上不断地轻叩:“依法断处刑杖一百,刺金印,流三千里,解赴白骨岭戍边。辛家地面及房屋,判归乔守本所有,即日生效。”

    乔守本与黎管事暗暗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勘准无误。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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