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抽屉里新买的翡翠臂钏、压发碎了没有。阿珠在楼下听见,心知出事儿,飞奔上楼;身后跟着阿金大和三四个外场。莲生又把榻床上的烟盘端起来往空中一扔,盘里的全副烟具和零星摆设就像撒豆子一般,哗啦啦直飞过中间的圆桌,滚得满地都是。阿珠急忙上前,从莲生背后拦腰抱住。莲生本来瘦弱无力,此刻却变得勇猛如虎,拼命挣扎,哪里还抱得住?被莲生往后一脚踩在脚尖上,咕咚就坐在了地上。这一来,连阿金大都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站着干喊。
莲生xìng发,拣起烟qiāng来,前后左右,满房间里乱砸。除了挂着的两盏保险灯,其余一切玻璃方灯、玻璃壁灯、屏条的玻璃镜框、衣橱的玻璃镜子、大床上嵌的玻璃横额,逐件敲得粉碎。虽然也有三四个外场,但只能拦阻相劝,到底不好动手硬夺。来安和两个轿班只在帘外偷看,更不敢进房。阿金大站在一边,瑟瑟发抖,连喊都不敢喊了。阿珠挨了一脚,坐在地上起不来,只是伸着两手拼命叫:“王老爷,别砸啦!”
莲生不管不顾,横七竖八地砸过去,又横七竖八地砸过来。正砸得起劲儿,突然有一个年轻人钻进房来,扑翻身就在地板上咚咚咚地磕响头,一边磕还一边喊:“王老爷救救!王老爷救救哇!”
这人是沈小红的亲弟弟。莲生见了,心肠一软,叹了一口气,扔下烟qiāng,冲出人丛,往外就跑。来安和两个轿班不提防,猛吃一惊,赶紧跟随下楼。莲生也顾不得坐轿了,一直跑出大门。来安顾不得轿班,迈步追去;见莲生进了东合兴里,才赶回来领轿。
莲生跑到张蕙贞家,不待通报就闯进房间,坐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作一团。把个张蕙贞吓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动问。良久,先试探着问了一句:“台面散了?”莲生瞪着两只眼睛,一声儿不言语。蕙贞私下里叫老妈子去问来安,正好碰见来安领着轿班进门,约略说了几句。老妈子回到楼上,在蕙贞耳朵旁边轻轻说了,蕙贞这才放心。本想说几句话给莲生解解闷儿,可又不知道怎么说好;琢磨了半天,先去装好一口鸦片烟,请莲生吸,并给他解开纽扣,脱下熟罗单衫,扶他在榻床上躺下。莲生不管不顾,正砸得起劲,突然一个年轻人钻进房来,扑翻身就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响头。
莲生接连吸了十几口烟,始终不发一词。蕙贞也只小心伺候,不去兜搭。约摸一点钟光景,蕙贞轻声问他:“吃口稀饭吗?”莲生摇摇头。蕙贞说:“那么睡吧?”莲生又点点头。蕙贞就传话叫来安打轿回去,叫老妈子铺床叠被,亲自替莲生宽衣褪袜,相陪睡下。
这一夜,蕙贞只听得莲生辗转反侧,长吁短叹,睡不安枕。自己却在朦胧中渐渐睡去。一觉醒来,已经晨曦在窗,见莲生还是仰着脸,眼睁睁只看着床顶发呆。蕙贞不禁问:“你可曾睡着过?”莲生还是不回答。蕙贞就坐起来,略挽了挽头发,又俯下身去,脸对脸地说:“你怎么这样啊?气坏了身体,犯得着吗?”
莲生听了这话,转念一想,推开蕙贞,也坐起来,气呼呼地说:“我问你,你肯给我争口气吗?”蕙贞不解其意,急得涨红了脸,问:“你说什么?是不是疑心我对你也有什么不好?”莲生知道她误会了,不禁也笑了起来,勾着她脖子一起躺下,慢慢把小红怎么出丑,自己要想娶她的意思说了出来。蕙贞正求之不得,怎会不肯?没有第二句话,当时就说定了。
俩人起身洗脸,莲生让老妈子把来安叫来。来安一早就已经过来了,听到传唤,急忙上楼。莲生先问:“有什么公事吗?”来安说:“没有。就是阿珠带着沈小红的兄弟到公馆来哭哭啼啼,磕了许多头,说是请老爷一定过去一趟。”莲生不等他说完,大喝一声:“谁要你说这些!”来安连应两声“是,是”,后退两步,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莲生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