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出,把皮夹子还给子富,然后把那张钞票一扔扔给了黄二姐,大声说:“再拿去贴给他们吧!”二姐羞得没处躲藏,收起钞票,装个笑脸说:“不是的呀……”翠凤说:“我也不来说你了,看你没钱了,再去问谁借。”二姐笑着说:“你放心,再也不会问你借了。──谢谢罗老爷,难为您了。”说着,讪讪地笑着下楼去。翠凤还在嘟囔:“你要是知道难为,倒好了。”
子富问:“她要洋钱去干什么?”翠凤皱眉说:“我妈真正讨厌!不是我说她,有了洋钱,都让姘头借了去;等到自己要用了,再来问我讨。说说她,跟我真真假假的,随便你打也好骂也好,过两天她又全忘了,还那样。我也拿她没有办法。”子富问:“她的姘头是谁呀? ”翠凤说:“算算她的姘头,简直无数。老姘头甭去说了,就是眼下的姘头也有好几个呢。你看她年纪这么大了,哪有一点儿规矩呀?”子富问:“小房间里有个老老头儿,可是她的姘头? ”翠凤说:“那个老老头儿是裁缝张师傅,不是她姘头。这会儿就是为了开销他的裁缝账,钱数凑不齐,才来问我要钱的呀。”
子富微笑,不再问起。俩人又闲谈了一会儿,赵妈搬上晚饭来,子富说已经吃过,翠凤就叫妹妹黄金凤来同吃。还没有吃完,楼下外场高声喊:“大先生出局喽!”翠凤也高声问:“什么地方?”外场答:“后马路!”翠凤又应一声:“来了!”子富问:“后马路什么地方?”翠凤说:“还是钱公馆。他那里是牌局,去了就要我代碰和。要是没人来叫转局,就要一直碰下去,不许我走。有时候两三个钟头坐在那里,烦死人了。”子富说:“你觉得烦,不会不去么?”翠凤说:“叫局怎么好不去?我妈要说我的。”子富说:“你妈还敢来说你?”翠凤说:“我妈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情,我妈当然不说我;要是差着点儿,我妈肯答应吗?”
翠凤急着要去出局,慌忙吃完了晚饭,就叫小阿宝打水来洗脸。赵妈取出出局衣裳,翠凤一面换,一面叮嘱子富:“你坐在这里,我去一会儿就回来。”回头吩咐金凤:“你在这里陪着罗老爷,别走开。”又叫小阿宝把珠凤也喊了来一起陪坐。然后赵妈提了琵琶和水烟筒袋,和翠凤一起下楼走了。
黄翠凤到了后马路钱公馆门前下轿,看见客厅里灯烛辉煌,又听见高声豁拳,只以为是酒局;进去一看,席上只有杨柳堂、吕杰臣、陶云甫和主人钱子刚四位,才知道是碰和的便饭。
杨柳堂一见黄翠凤,立刻就嚷了起来:“来得正好,请你喝两杯酒。”说着,端起一只鸡缸杯来,送到了翠凤嘴边。翠凤侧首让过,说:“我不喝。”柳堂还要纠缠,翠凤不理,管自在靠墙的jiāo椅上坐下。钱子刚忙起身向柳堂说:“你去豁拳,把酒给我。”柳堂把酒递给子刚,归座跟杰臣豁拳。子刚端着酒杯,对翠凤说:“我们四个在‘抓赢家’,我一连输了十拳,喝了八杯,还剩两杯。你要是喝得下去,替我代一杯,好不好?”翠凤听说,接过酒来,一口喝干,递还杯子,又说:“还有一杯,也去拿来。”子刚说:“就剩一杯了,让赵妈代了吧。”赵妈从桌上端起一杯酒来,也喝了。
云甫看见,故意去损柳堂说:“你呀,太没有面子了。一样一杯酒,子刚叫她代,你看她喝得多痛快!”翠凤说:“你可真会说话。喝杯酒也有这许多说头。一样是朋友,你帮着杨老爷来说我,岂不等于在说钱老爷?”杰臣说:“这会儿我输了,你也替我代一杯,好叫他说不出什么来。怎么样?”翠凤说:“吕老爷,这杯酒,本来是可以代的,可是刚才让他说了,就不能代了。”柳堂催杰臣:“别罗嗦了,快点儿喝吧,喝完了好碰和。”翠凤问:“碰过了没有?”子刚说:“碰过四圈了,还有四圈。”杰臣喝了输酒,指着云甫说:“该你来抓赢家了。”云甫就和柳堂豁起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