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燕尾服也脱掉.另外一个留大胡子的胖子,也穿着燕尾服(他们刚从一个舞会上出来),搂住了克拉拉的腰.他们旋转,跳舞,叫嚷,喝酒,闹了好一阵......就这样,年复一年,一年又一年过着同样的日子.一个人怎么能不变!归根结蒂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对他的旧恨顿时又涌上心头.她真想把他痛骂一顿.她后悔今天错过机会没有对他说:她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她决不受他欺骗,不让他在精神上利用她,就象从前在ròu体上利用她那样,也不让他借她来显示他的宽宏大量.她又是责备他,又是怜惜自己.她很想喝点酒来浇灭心头的怒火.要是她此刻在监狱里,她就会不遵守诺言,喝起酒来.在这里要喝酒,除了找医士,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她害怕医士,因为他老是纠缠她.现在她厌恶同男人来往.她在走廊长凳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小屋子里,没有答理同伴的话,而为自己饱经沧桑的身世哭了好半天.
十四
聂赫留朵夫在彼得堡有三件事要办:向枢密院提出上诉,要求重新审查玛丝洛娃案;把费多霞的案子提jiāo上告委员会;受薇拉之托到宪兵司令部或者第三厅去要求释放舒斯托娃,并让一个做母亲的与关在要塞里的儿子见面.为了这事薇拉给他写过信.这两件事他并在一起,算作第三件.再有就是教派信徒的案子,他们因为诵读和讲解福音书而被迫离开家人,流放高加索.其说是答应他们,不如说是自己下定决心,一定要使这个案子真相大白.
自从聂赫留朵夫上次访问玛斯连尼科夫,特别是回乡一次以后,他不是随便断定,而是全身心感觉到,他开始憎恶他生活在其中的那个圈子,憎恶那个为了确保少数人享福而迫使千万人受苦并且竭力加以掩盖的圈子.那个圈子里的人没有看到,也看不到穷人的苦难,因此也看不到自己生活的残酷和罪恶.聂赫留朵夫现在同那个圈子里的人jiāo往,不能不觉得厌恶,不能不责备自己.不过,长期的生活习惯又把他吸引到那个圈子里去,他的亲友也吸引着他.而主要是因为要办理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帮助玛丝洛娃和他愿意帮助的其他一切受难者,他不得不求助于那个圈子里的人,尽管那些人不仅无法使他尊敬,而且常常使他感到愤慨和蔑视.
聂赫留朵夫来到彼得堡,在姨妈察尔斯基伯爵夫人家住下.他的姨父做过大臣.他一到姨妈家,就落到同他格格不入的贵族社会的核心里.他很反感这样,但又无可奈何.要是不住姨妈家而住旅馆,那就会把姨妈得罪.而他知道姨妈jiāo际广阔,对他要奔走的各种事可能极有帮助.
"啊,关于你,什么事我听到啦?真是太奇怪了."姨妈等他一到马上请他喝咖啡,这样对他说."你简直是霍华德!你帮助罪犯,视察监狱,平反冤案."
"不,我连想都没有想过这样做."
"那很好.不过,这里面好象还有什么风流韵事吧.嗯,你倒说说!"
聂赫留朵夫把他同玛丝洛娃的往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我记得,记得,可怜的爱lún对我说起过,当年你住在那两个老太婆家里,她们好象要你同她们的养女结婚."察尔斯基伯爵夫人一向瞧不起聂赫留朵夫的两位姑妈."原来就是她吗?她现在还漂亮吗?"
这位姨妈今年六十岁,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兴致勃勃,很健谈.她的身材又高又胖,唇上有黑色汗毛.聂赫留朵夫喜欢她,她生气蓬勃和快活开朗的xìng格使他从小就受到影响.
"不,姨妈,那件事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只想帮助她,因为第一她被冤枉判了刑,我有责任.再说她这辈子弄到如此地步,我更是罪责难逃.我觉得我应该尽一切力量替她奔走."
"可我怎么听人说你要同她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