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如潮,他最后一次向女人看看,眼光透出无尽的眷恋,也许他清楚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便赶紧向炕边走去,身子一歪一斜,他倒下去了,立刻鼾声响起。
女人心里一阵悲凉,她对三少爷最后的话深信不疑,这遭睡去,将不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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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环点上了蜡烛,新房就更像新房的模样。那丫环身材小巧,脸蛋俊秀。女人在心里想,她是不是那个为当偏房而甘愿献身的丫环呢这好奇就使她发问:你叫什么名字翠红。丫环生硬地回答。今年多大了她又问,叫翠红的丫环这遭就装作没听见,转身走出门去。姜家人对她鄙夷不屑,连下人也一样。
她心里想想,也便释然。这里毕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按照风俗,明天她就要回“娘家”走三日。从此这里好好赖赖都与她无关。她与双料春爷有约在先,回去便可和夫君一起离开酒馆镇,另觅安身家园。想到这,她长吁一口气,觉得这几天自己像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而这梦很快就要醒。
这时她就有了困意,眼皮打起仗来,昏昏沉沉,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便迷迷登登地向炕走去。待走到炕边,她冷丁一颤,满身的困倦像被一阵风吹得烟消云散。自己怎能与这个男人同枕共眠戏演到最后咋的就忘了自己只是扮演戏中的一个角色她感到难堪,感到无地自容。她下意识地朝炕上看看,三少爷睡得很甜很香,对外界事无一丝感觉。她这才定住了心,退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没有了睡意,这几天里的事在脑中浮想开来。双料春爷的狠毒骄横,姜家人的自私卑鄙,还有炕上那位三少爷的善良忠厚,想到三少爷她不由又向炕上瞟去一眼。映着烛光,三少爷的脸像涂了一层红釉,鲜亮俊秀,像一个大孩子无忧无虑。她看着猛地一酸,泪随之流出。她为三少爷鸣不平,也为这世道鸣不公。恶人横行天下,好人寸步难行。不肯杀男奸女的三少爷只能睡死过去,天理何在
也就是在这一刻,女人心中萌动了搭救三少爷性命的念头。她清楚,属于三少爷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正一步一步走近死亡的崖头,她得将他扯住,让他悬崖止步,回到世间。
世间虽龌龊,可还是活着好。
她再次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炕边,看着熟睡的三少爷轻轻呼道:“三少爷醒来,三少爷醒来啊”
应答是他的呼噜声。
女人又抬高声音呼叫,三少爷还是没有反应。
女人向前探探身,伸手按着他的胳膊,摇摇,再摇摇,三少爷仍然木头似的无知觉。
女人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在白费工夫。如果这等呼唤能将三少爷唤醒,那么他的病也不至于拖到今天。她一下子想到老神婆关于心门关闭开启的说法,她觉得那话尽管玄奥却不无道理,三少爷的“门”太紧,紧得他洁净的心胸容不得半点污秽。须将他的心门打开。怎样打开,她并不赞成老神婆出的那“杀男奸女”的馊主意,这办法太恶,以此法炮制即使奏效,那原本的善人也就变成了恶人。与其这样,倒真不如让三少爷清清白白地死了的好。她又想,凡事并没有一定之规,就像烧柴烧草都一样能做熟了饭。打开三少爷的心门同样也是这个理儿,关键是能找到那把开门的钥匙,这样才能开了门
想到这女人突然心一动,她又想想然后走到门口,推开门扇喊唤翠红。
翠红来了,一脸的不情愿:“这么晚了还支使人。”嘴里嘟嘟嚷嚷。
女人说:“不是我要支使你,是想问问三少爷的病。”
翠红哼声说:“问也白搭,他不听仙人指路,装什么不沾腥的猫,他没啥指望了。”
女人立刻心明:这口出不逊的翠红定是那个没当成偏房的丫环。她至今还对不染于她的三少爷耿耿于怀。
“三少爷好了对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