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闲适的表示,却又正是人世
尚未十分黑暗的证据。我曾谈论明末的王思任,说他的一生好像是以谑为业。
他的谑其初是戏笑,继以讥刺,终为怒骂,及至末期,不谑不笑骂,只是平
凡的叹息,此时已是明朝的末日也即是谑庵的末日近来了。
由此观之,大家可以戏谑时还是天下太平,很值得庆贺也。不佞深幸能
够得有闲暇写此闲适的杂文,与国人相见,此乐何极,文字好坏盖可暂且勿
论矣。
中华民国三十三年一月十五日,知堂记。
1945年刊“太平”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立春以前
秉烛后谈序
秉烛后谈一卷,所收文二十四篇,除关于阿
q外,皆二十六年
所作。那一年里写的文章很多,药味集中选收四篇,秉烛谈中收有
十七篇,合计共有四十五篇,此外稿子遗失的如藏砖小记等,也还有四
五篇吧。本书原意想定名为风雨后谈,但是从内容看来,这都是秉烛
谈以后所写的东西,因缘较近,所以改用今名,好在秉烛谈原序也附
录在后边,正可以当作一个公共的小引罢。我把本书的目录复看一遍,想起
近两年内所写二十几篇的文章来,比较一下,很有感慨,觉得年纪渐大,学
无进益,闲适之趣反愈减退,所可叹也。
鄙人执笔为文已阅四十年,文章尚无成就,思想则可云已定,大致由草
木虫鱼,窥知人类之事,未敢云嘉孺子而哀妇人,亦尝用心于此,结果但有
畏天悯人,虑非世俗之所乐闻,故披中庸之衣,著平淡之裳,时作游行,此
亦鄙人之消遣法也。本书中诸文颇多闲适题目,能达到此目的,虽亦不免有
芒角者,究不甚多,回顾近年之作乃反不逮,现今纸笔均暴贵,何苦多耗物
力,写些不入耳的正经话,真是人已两不利矣。因复阅旧稿,而得到反省,
这件事却是有益。因为现今所写不及那时的好,这在自己是一种警戒,当思
改进,而对于读者可以当作广告,又即是证明本书之佳胜也。
民国甲申,清明节后一日雨中知堂记。
〔附记〕去年春天将旧稿二十四篇编为一集,定名为风雨后谈,已
写小序,后来因为觉得这些文章都是在秉烛谈之后所写,所以又改名为
秉烛后谈,序文另写,而仓猝未曾印在书里,现在一起收在这里,序虽
有两篇,书则本来只是一册而已。
三十四年一月三十日。
1945年刊“太平”,初版本,暑名周作人
收入立春以前
立春以前后记
立春以前是我的散文集之第二十二册。自民国十二年自己的园地
出版以后,至今亦已有二十二年,算是每年平均出书一册,也还不多。但是
这一册里的文章二十几篇,差不多全是半年中所写,略有十万字左右,那就
不能算写得少了吧。这个原因本来也很简单,因为我从前说过,以看书代吸
纸烟,近来则又以写文章代看书,利用旧存稿纸笔墨,随时写几页,积少成
多,倏忽成册。纸烟吸过化为烟云,书看了之后大半忘记,有点记得的也不
久朦胧地成了尘影,想起来都似乎是白花了的,若是做文章则白纸上写黑字,
总是可以留存得住,虽然这本身有无价值自然还是一个问题。话虽如此,既
然写下来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