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比较的顶容易为看官所承认,
其馀的难免心眼有异,恐怕会被人看作偏激,不合潮流亦未可知,不过在我
个人总以为然,觉得诗筏这一卷书是很值得破费工夫去一读的。骚笺
我也喜欢,现在却不想谈,因为楚辞我实在有点生疏,将来还得好好的
读了再来看这部书,那时才会得有话可说。
激书我读过几篇,这是该属于丙部而且又是杂学类的。长篇大论这
一路文章我不大喜欢,总觉得难免文胜于物,弄得不好近于八大家,好也可
以近庄子吧,可是谁都没有这把握。激书里有些意思与部分的文章
却也有好的,如四库提要所说的证以近事,或举古事易其姓名这一类,
看了很好玩。酌取篇中维扬巨贾公子炊饭必用炼炭,本太平广记,
已见提要。又疑阳篇叙贵州少年人鬼国,被鬼巫用“送夜头”法送
之登舟,原注亦云见广记中。求己篇述其友龙仲房访求王雪湖梅谱,
乃得画眉之李四娘与话媒之官媒李娘,盖用近事而文甚诙谐。又失我篇
引二事,其出典当在笑府中欤:
献贼掠禾阳时,禾阳之张翁假僧衲笠与之同匿。须臾贼至,踉跄相
失,疾呼僧不应,翁哭以为僧遇贼死矣。忽自视其衲笠皆僧物也,复大
哭曰,僧则在是矣,我安在哉
楚湘有竖善睡,其母命之登棚守瓜。盗夜尽窃其瓜,竖睡正酣,盗
戏为竖剃发舁入僧寺。凌晨母见瓜竖皆失,踪迹至寺,竖尚鼾呼如雷,
母怒痛挞之至醒。忽自寻其首无发,诉曰,失瓜者乃寺内沙弥,非我也。
这种作法,说得古可以上接孟子舆的月攘一鸡,说得今也就是张宗子的夜
航船里和尚伸伸脚之类,要恭维或骂倒任凭自由,都有充足的口实可找,
不佞别无所容心,但自己则颇喜此体,惜终是写得不能好耳。讲到意思,也
有觉得可取的,如汰甚一篇,梅道人评云:
“天崇间举朝惯使满帆风,只图一时之快,遂受无穷之伤。贺子尝抱漆
室之扰,故其文痛快如此,今读之犹追想其拊膺提笔时也。”文中主意不过
是不为已甚,其言曰:“善治天下者无取乎有快心之事也,快心之事生而伤
心之事起矣。”此意亦自平常,但绝不易实行,况在天崇间乎,言者之心甚
深又甚苦,然而毫无用处,则又是必然也。
二十世纪的人听到天崇间事不禁瞿然,不知为何。陈言更复何用,徒乱
人意,故可不必再引,不佞今日所谈似可始终以诗为限,故遂题曰“贺贻孙
论诗”云。
廿六年六月二十一日,于北平记
〔附记〕见书目有“吴兴丛书”本诗筏一册,吴大受著,以为偶同
书名耳,今日有书贾携来,便一翻阅,则内容全同,不禁哑然。查卷未附传,
大受为吴景旭曾孙,卒于乾隆十八年,年六十九,计当生于康熙二十四年。
诗筏中云:“余于兵燹后借得唐人残编一帙,其中可笑诗甚多”,当然
系指甲申后事,非吴氏所及见。又末一则云:“以此二诗糊名邮送万茂先,
定其甲乙。”案万茂先著诗经偶笺在崇祯癸酉,尚在吴氏诞生前五十二
年,二人恐无相见的可能。况贺氏诗筏固自存在,不知何以错误。刘刊
本卷首题吴大受删订,或者原来只是抄录贺书,却亦并未有删订,但缺一
小引耳。后人不察以为即其所著,也未可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