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声响恨不得把耳朵捂上。这声音实在折磨神经。
“我在这里主办全军区的连队文艺骨干训练班。”他一边艰难地上楼一边对乔怡说,“哎,你甭扶我。我走路就这副丑样,其实不象看上去那么费劲儿。”
乔怡咬咬嘴唇,她的思绪回溯到十年之前
新兵训练到了中期,也就是说两个月后,有一个新兵刚才报到。那天三十几个新兵列队走正步,负责新兵训练的徐教导员突然朝队伍里喊道:“丁万”
“啊”
大家发现这个陌生的嗓音发自队尾。
“记住,以后点名,要答到”
“好嘞。”
“什么好嘞乱弹琴要答是”
“是”
“丁万出列。”
“什么叫出列”
“季晓舟,做一遍给他看明白了吗”
“是。”他从队伍里跨出来,显得煞有介事。军裤大约是四号,而里面的绒裤至少是二号,嘟嘟囊囊露出一大截。
大家被这个兵的滑稽样儿逗乐了,乐他那满身的不合适:不合适的年龄,不合适的军裤,不合适的神态及姿势。这么大年龄的新兵,所有人都感到新鲜。后来听说他在参军前是某省曲艺团的台柱,为挖这根台柱,宣传队管招兵的黎队长与该省打了长达半年的官司,最后架不住本人坚决从戎,那个曲艺团才撤回“原告”。他很快跟所有人混得烂熟,并在洗衣台上笑嘻嘻纠正女兵们的错觉:别着看面老,其实也不过二十九岁。
那晚紧急集合,这个“台柱”出尽洋相。全体新兵列好队伍五分钟后,才见丁万跌跌撞撞跑出来,“对对不起,我的背包带晾衣服了”
徐教导员毫不容情地掐着秒表:“丁万迟到五分二十四秒。现在入列,回头再说。”
“这不赖我呀”
“不许说话”
“是。”
“全体注意,现在给你们三十秒钟整理行装”
又是丁万嚷起来,“不得了我的腿穿在绒裤和罩裤中间这咋弄”
徐教导员不理会,发出口令:“全体,跑步走”
队伍在月光下跑上城郊公路。“报告”
没说的,还是丁万。
大家回头望去,只见丁万已被队伍拉下一大截,背包不在背上,而是抱在怀里,显然早就散架了。
“我不行啦报告”
“肃静。”指挥员吼道。
“再跑,我就把背包扔啦”
“丁万,肃静”
队伍跑上田埂。徐教导员用手电在空中划了三个圈。这是预先规定的“空袭”信号。“散开卧倒”
丁万又出故障了。他左右端详着,似乎打不定主意朝哪边卧倒更好。
“丁万,怎么回事”
“这田里有水呀那边也有水。”
“你听着,这里就是战场,咱们是野战军,敌机开始轰炸,你应该怎么办”
“应该卧倒”
“那就快一点”
他硬了硬头皮,刚想往水田里扎,一转念,更坚定地站住了:“我不干。”
徐教导员气恼之极,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哦,原来是心疼这双皮鞋啊为什么不穿胶鞋”
“我有脚气”他对自己的理由蛮有把握。“那帽子呢也因为有脚气”
“跑丢了我喊了报告的。”他推推眼镜。
“背包也跑丢了”
“背包是我扔掉的,散了。我喊报告你不搭理”
“不许笑”领队回头冲大伙喝道,“你们看看,他象个兵吗”
丁万那条假腿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扶着楼梯栏杆稍事休息。他发现乔怡担优的眼睛,忙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