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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似无的小点转瞬之间便拖曳着滚滚的飞机云,向东飞去。五天前,大阪遭到轰炸时,清太是在工厂的防空壕中眺望那穿越云团飞过大阪湾上空的鱼群般的飞机,而这次它们却在仿佛伸手可及的低空飞行,甚至连机体下部描画着的粗大线条都历历可见。飞机从海面朝着山区飞行,冷不丁将机身倾侧,消失在了西边。呼啸声再度响起时,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一般,身体则似乎被捆缚住了,僵立在原地。此时,一颗直径五厘米c长六十厘米的蓝色燃烧弹,哗啦哗啦从屋顶上滚落下来,像尺蠖一样在马路上蹦来跳去撒布油脂。

    清太慌慌张张跳进家门,但家中已经缓缓地冒出了黑烟,他只得再度跑到外面。然而外边却宛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空无一人。前边人家的墙上斜靠着灭火掸子和云梯。清太心想,还是先到妈妈藏身的防空壕去看看,于是耸肩将背上的节子往上托了一托,迈步就走。街角那户人家二楼的窗口黑烟喷涌而出,紧接着,就像事先约好了一般,刚才还在屋顶天棚上千冒烟的燃烧弹,一齐燃烧了起来。院子里的树木噼啪噼啪地爆裂,火舌顺着屋檐延伸开去,木头护窗一面燃烧一面往下坠落。眼前变得漆黑,转眼之间,大气被烧得发烫。清太仿佛被人猛推了一把,拔足便奔。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应当逃往石屋川的堤坝上去,于是他沿着阪神电车的高架往东跑。

    逃难的人群混乱拥挤,有人拖着大板车,汉子扛着铺盖卷,老婆婆尖着嗓子高声呼叫。清太急不可耐地向着海边奔去。其间不时有火星飞溅来,炸弹呼啸声四起,用酒桶做的c可盛三十石水的消防储水桶被炸坏了,水流遍地。有人试图用担架搬运病人。正奇怪某一处居然一人也无,却见隔着一条街竞有人将榻榻米也搬了出来,像在大扫除。穿过了旧国道,清太沿着狭窄的小路不停地奔跑。大概人都逃光了,在一个人影也无的街市尽头,是司空见惯的滩五乡那黑色的酒窖。倘是夏日的话,潮水的气息便会四处飘溢,酒窖与酒窖之间五尺宽的空处,会呈露出辉映在夏日阳光下的沙滩和高得出人意料的碧蓝的海,然而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虽然逃到了海岸上,却发现连防空壕也没有一个。清太仅仅是因为想逃离火海,才条件反射式地逃往有水的地方。想法相同的逃难者们,缩身躲在约五十米宽的沙滩上,靠着渔船或卷扬渔网的辘轳的阴影处。清太走向西面。昭和十三年的大水灾以后,石屋川变成了两层的河床,他在上面一层随处可见的坑洼里藏下身来。尽管无遮无盖,但躲进了坑洼里,便觉得胆壮。坐下来之后,只觉得心脏狂跳不已,喉咙焦渴,他解开背带,打算将一路上顾不得回头照看的节子轻放下来,可仅仅这么一下,膝盖就哆嗦个不停,差不多要瘫倒。然而节子却一声也不哭,头戴小小的白花纹防空头巾,上着白色衬衣,下穿与头巾花纹相同的扎脚裤c红色法兰绒袜子,平素最为心爱的黑漆木屐只剩下了一只,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布偶人和妈妈那又旧又大的钱包。飘来一股火药味,随风传来的还有听上去仿佛近在眼前的火场的喧响,以及远远地移向了西边c有如阵雨般的炸弹呼啸声。

    兄妹俩害怕地紧紧依偎。清太突然想起防空袋中还有吃的。昨晚妈妈觉得粮食再储存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因此烧了一锅白米干饭,剩下的今天早上又加进了大豆和糙米,做成黑白参半的便当。清太打开来一看,只见米饭上已经薄薄地生出了一层汗,遂将那白色的给节子吃。

    抬头望去,天空染成了橘黄色。清太想起妈妈曾经说过,关东大地震那天早晨,云彩就变成了黄色。

    “妈妈到哪儿去啦”

    “在防空壕里呢,消防署后面的防空壕,说是二百五十公斤的炸弹直接砸上去都没事儿,用不着担心的。”

    这话简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透过堤坝上的松林,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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