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毛,当作黄鼠狼的时候,你何等伤心,你立刻从我身上
爬下去,起初眼瞪瞪地对我端相,继而大失所望地号哭,看看,哭哭,如同对被判定了死罪
的亲友一样。你要我抱你到车站里去,多多益善地要买香蕉,满满地擒了两手回来,回到门
口时你已经熟睡在我的肩上,手里的香蕉不知落在哪里去了。这是何等可佩服的真率c自然
与热情大人间的所谓“沉默”c“含蓄”c“深刻”的美德,比起你来,全是不自然的c
病的c伪的
你们每天做火车c做汽车c办酒c请菩萨c堆六面画,唱歌c全是自动的,创造创作的
生活。大人们的呼号“归自然”
“生活的艺术化”“劳动的艺术化”在你们面前真是出丑得很了依样画几笔画,
写几篇文的人称为艺术家c创作家,对你们更要愧死
你们的创作力,比大人真是强盛得多哩:瞻瞻你的身体不及椅子的一半,却常常要搬
动它,与它一同翻倒在地上;你又要把一杯茶横转来藏在抽斗里,要皮球停在壁上,要拉住
火车的尾巴,要月亮出来,要天停止下雨。在这等小小的事件中,明明表示着你们的弱小的
体力与智力不足以应付强盛的创作欲c表现欲的驱使,因而遭逢失败。然而你们是不受大自
然的支配,不受人类社会的束缚的创造者,所以你的遭逢失败,例如火车尾巴拉不住,月亮
呼不出来的时候,你们决不承认是事实的不可能,总以为是爹爹妈妈不肯帮你们办到,同不
许你们弄自鸣钟同例,所以愤愤地哭了,你们的世界何等广大
你们一定想:终天无聊地伏在案上弄笔的爸爸,终天闷闷地坐在窗下弄引线的妈妈,是
何等无气性的奇怪的动物你们所视为奇怪动物的我与你们的母亲,有时确实难为了你们,
摧残了你们,回想起来,真是不安心得很
阿宝有一晚你拿软软的新鞋子,和自己脚上脱下来的鞋子,给凳子的脚穿了,撮袜立
在地上,得意地叫“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的时候,你母亲喊着“龌龊了袜子”立刻
擒你到藤榻上,动手毁坏你的创作。当你蹲在榻上注视你母亲动手毁坏的时候,你的小心里
一定感到“母亲这种人,何等杀风景而野蛮”罢
瞻瞻有一天开明书店送了几册新出版的毛边的音乐入门来。我用小刀把书页一张
一张地裁开来,你侧着头,站在桌边默默地看。后来我从学校回来,你已经在我的书架上拿
了一本连史纸印的中国装的楚辞,把它裁破了十几页,得意地对我说:“爸爸瞻瞻也
会裁了”瞻瞻这在你原是何等成功的欢喜,何等得意的作品却被我一个惊骇的“哼
”字喊得你哭了。那时候你也一定抱怨“爸爸何等不明”罢
软软你常常要弄我的长锋羊毫,我看见了总是无情地夺脱你。现在你一定轻视我,想
道:“你终于要我画你的画集的封面”
最不安心的,是有时我还要拉一个你们所最怕的陆露沙医生来,教他用他的大手来摸你
们的肚子,甚至用刀来在你们臂上割几下,还要教妈妈和漫姑擒住了你们的手脚,捏住了你
们的鼻子,把很苦的水灌到你们的嘴里去。这在你们一定认为是太无人道的野蛮举动罢
孩子们你们果真抱怨我,我倒欢喜;到你们的抱怨变为感激的时候,我的悲哀来了
我在世间,永没有逢到象你们这样出肺肝相示的人。世间的人群结合,永没有象你们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