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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心深处,他们还是认为我肚子里是有点墨水的。尽管他们俩并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是两个被卖掉还帮人数钱的大笨蛋,但和老狐狸崔炳道相比,我觉得他们还是蛮可爱的。

    现在时间还很富余,我就把升洲和祖鞠送到了公共汽车站。这里已经接近南韩和北朝鲜的临时军事分界线,所以坐车的几乎都是些大兵,他们一上车就靠窗口坐了个一字长蛇阵,都把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看来,这些当兵的即便互相认识也不愿意坐在一起,他们把旁边的位子留着,都在暗想,说不定能碰上好运气,哪个汽车站会上来一个妙龄少女和自己坐在一起呢。这样也能饱饱眼福嘛。

    祖鞠在上公共汽车前,突然脑袋里闪出了一个念头:斗焕是不是已经参过军了呢

    人都是有多副面孔的,一生中不出一次错的人可能在某一天成为连环杀人犯;一个夸夸其谈,能说会道的人也许有一天会成为抑郁寡欢,沉默少言的“哑巴”。听说,一个杀人如麻的黑社会老大竟为了救溺水儿童而被江水夺去了生命总之,谁都不会是一个永远模式化了的人,其行动在一个偶然的机会c偶然的时间往往会变得十分反常,甚至判若两人。

    祖鞠想当学徒工的想法也是突如其来的。男孩子们小时候往往爱玩电工活儿,装个收音机啦什么的。而祖鞠呢,偏偏有些特别,说他是男孩儿嘛,并不太像,他不喜欢玩电工活儿。可不是男孩儿又是什么呢谁也回答不出。祖鞠对男人们爱玩儿的活计赌博c推牌九什么的一窍不通。和祖鞠打牌等于在和小狗一起玩游戏。也许祖鞠知道自己脑子不够使,才把那一点点脑容量留着,将来做男子汉应当做的活计时再使用。

    小狗玩到高兴处会摇摇尾巴或者亲切地汪汪叫几声,一点藏不住自己的感情。祖鞠也一样,他的喜怒哀乐都是明明白白表现在那张四方脸上的,让他连肛门扩约肌都不收缩就毫无顾忌地放出个响屁是容易的,但让他不管抓的牌是好是坏都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是很困难的。

    然而,要说祖鞠在任何方面都是透明的,那又错了。论起装洋蒜的高明程度,恐怕没有人敢和祖鞠媲美。不知是哪一天,他突然抛弃了去工大上学的机会学什么摄影。对这一举动,别人都不理解,他后来却洋洋自得地说:“我差点让自己的艺术天才被埋没了。”可如果谁认为他将来要当摄影师,那又错了。祖鞠的抱负不是这个,而是当一名记者,特别是随军记者。他要随着军队纵横疆场,把如火如荼的战斗场面都记录下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崇拜拿破仑和挪威探险家南森,想让这两个人的特点都能在自己身上体现出来。祖鞠十分清楚,自己有两大“特长”:一是能颠能跑;二是对别人的缺点和错误绝不姑息。说起这第二条来,没有一个人不认为他的心是又黑又狠的。

    祖鞠想当记者,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这一点,连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要真正成为一名记者,首先得有名牌大学的文凭;其次,录用考试得成绩优秀。这两条祖鞠都不具备。

    一般人从能阅读报纸起,都会从第一版往后翻。祖鞠则不然,他专拣时局政治犯的判决栏目看,这个栏目里常出现的好多字他都不认识,每每把“不思悔改”念成“不思每改”,把“怙恶不悛”念成“古恶不俊”,把“保镖”念成“保票”,把“沉溺”念成“沉弱”,把“馄饨”念成“昆屯”,把“创口贴”念成“仓口贴”,把“败北”理解成“北方败了”等等。就这个水平,不要说当记者,就是去给记者提鞋也不够格。别看是位“白字先生”,他的心还蛮高呢,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反倒爱拿起报纸挑记者的毛病,这个字写错了,那个字写白了,谁念得不对。有人念“他特地买来啤酒”,他却硬说人家念错了,应该念成“他特的买来啤酒”,因为动词前面的“地”应该念成“的”。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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