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死了还能活过来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牛建就逃过了这一劫啊。起先,他像幽灵坠入黑洞一般,在一条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的隧道里逃奔着眼前一片漆黑,他真真感到了死亡的恐怖!
后来,他觉得很累很累,几尽丧失了逃生的勇气。
忽然,眼前泛起一点点白光,像夜空升起一颗启明星继而,在闪烁白光的地方,渐渐变成白亮亮的,接着,就渐渐变成淡黄桔黄变成红殷殷的再接着,又从红殷殷中闪烁出万道金光
他的听觉恢复了,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的嗅觉恢复了,一股浓郁而芬芳的泥土气息钻进他的鼻孔里大甸子这种特有的气味,好像妈妈那可亲的体息滋养着他的筋骨,激活了他的生命!
他仿佛听到妈妈的呼唤不,那是妈妈在哭喊!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头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他感到大地的拥抱,阳光的哺育,感到生命的复苏和再生了。
他企图将身子翘起来,却被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剧痛袭击得再度失去了知觉。昏迷之中,他好像矇矇眬眬听到妈妈在呼号着他的名字,呼号得那么撕心裂胆,凄然欲绝
他警告着自个儿要牢牢抓住那细如游丝的生命线,绝不能叫灵和肉,再坠入那无底的黑洞。他终于以他超常的求生欲,惊人的生命力,从冥冥的死亡界里挣扎回来了!
严重的失血,弄得他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尤其肋巴上的伤疼得最烈,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将粘在伤口上的衣襟扯开了。受伤的腿,好像不是自个儿的肢体,已麻木不仁了。
当时,他被捞进一个坑里,幸运的是恰好靠近一条细细的小溪,这有可能就是他生命再生的源泉。他听到溪水叮咚的,便觉得口干舌燥,想喝点水润润干裂的嘴唇
于是,他一点点地将身上压着的蒿草和树枝弄开,试着把一只腿屈起来翻身,却引发一阵难抗的疼痛烦躁c愤慨c孤独和惊惧,一股脑儿地向他袭来。
他想大叫,大哭,甚至想狂笑,用以证实自己还活着!
然而,日头爷儿当空转过去,时间加快了脚步,一个刚刚复苏的生命像闪烁着的火星儿,在万籁寂静的大山里,广袤无际的荒野中,显得多么的脆弱和短暂
这会儿,他是多么需要外力救援啊。他恐慌地望着瞬间即可逝去的夕阳,合上眼,只好等待着命运的摆布。
然而,一个奇迹发生了,那头好顶架的老黄牛竟缓缓向他走来。它走到他的身旁,嗅嗅,转转,转转又嗅嗅,鼻子里发出深长而低浑c沉闷而悲哀的哞叫声
这使他愈发确信自个儿生命的存在。他使劲儿睁开眼睛,抚摩着老黄牛滑溜溜儿的鼻梁,湿润润的嘴唇,感到可亲可爱,甚至从它鼻孔里喷出的草腥味都叫他感到生命的珍贵。
他的泪如泉水般地涌出来
老黄牛舔着他粘成血饼子的头发。末了,竟像通人气似地用嘴巴拱着牛建的肩膀,好像让他挺身坐起来。
牛建试着挺起腰来,够着它的犄角,咬着牙欠了欠身子,一股凉爽的风吹了进来,将他的后脊梁吹得凉瓦瓦的,精神头立马振奋了许多。
他忍着疼痛死死抱住老黄牛的脖子勾起身子,咬紧牙关,用沙哑的声音吆喝着老黄牛使劲儿抬起头挺直脖子,将他从地上拖起来,一步一步地朝马架子走去。
突然,一块石头撞到牛建身子,一阵撕肝裂胆的剧痛,猛烈地敲打着他的神经,引发急剧的抽搐他抱着牛脖子的手臂滑脱了,着着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老黄牛不停地哞叫着却不离去。直到夜色浓了,他才再次挺着剧烈的疼痛,牢牢地抱住了它的脖子如此这般,不知摔了多少次,经历了多长时间,总算被拖到马架子门前了。
马架子被砸得稀巴烂,已无法遮风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