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程子，杨孙氏的病渐渐邪乎了，已三四日汤水不进，倒在炕上不声不响，只余一口气呼呼哒哒的。小望儿c小起儿见她这番病得不同往常，知难有指望了，一门儿哭天抹泪的杨福去找大夫，可没人敢伸头给扎鼓的。

    五月初二这天的下半夜，油灯渐渐昏暗了，杨孙氏的脸拉得老长，蜡黄蜡黄的，连抬头纹都见开了。

    小望儿两个守在杨孙氏身边一点不敢动坑儿，杨福只是在木墩上一个劲儿地抽着烟。

    鸡叫二遍的光景，杨孙氏眼一翻，胳膊腿绷直，吓得小望儿和小起儿妈呀妈呀地哭起来。

    杨福急忙去翻装老衣裳，可哪曾预备过的，她活着时都穿不齐备，哪还能顾得上死后穿的？他翻了老半天竟连件像样衣裳都没翻出来，心里不免酸溜溜儿的

    他令小望儿赶紧去外屋地烧水为她洗脸净身子。谁料，杨孙氏竟是大命之人，好像到阴间打个转儿又回来了。她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极细极细的声音。小望儿侧着耳朵听半天才知她在喊小盼儿的名字。

    小望儿含着泪水冲杨福说道：“爹，俺妈八成不行了，求求你了，爹，找俺表哥说说情去，赶快放俺大姐回家，好叫俺妈看她一眼吧”

    杨福本是在家里挺横，在外头一点不出头，见了当官的腿肚子就转筋的，如今这般情况就更不敢去找了。他在屋地里直门儿打转转，想出去又磨回了，磨回了又想出去，将两个丫头急得只好盯盯瞅着他的。

    这会儿，韩高丽c孟仙儿来了。牛得海听到动静也边系着衣裳扣边从西院过来。大家伙见了面相互瞅瞅，谁也没说话，就都瞧杨孙氏去了。

    孟仙儿看过她的脸色，摸了摸她的脉，背过脸去捏鼓老半天手指头，说道：“大兄弟啊，做准备吧。就是过了今儿这关也绝过不了初五的。嗯，她本命属金，正值火旺克制，弄不好这口气还得横着咽，靠木而终啊。”

    韩高丽听了，说：“咳呀，这都啥年月了，还扯这套，赶快张罗张罗正经事吧。再不说都到这份上了，没装老衣裳也得预备几块板呀。”

    杨福听他这般说，忙到外头将两扇门板放到前窗户底下，回手又将猪圈门子抽下来也放在上边了。

    牛得海知他是要攒棺材用的，瞅瞅不大足够，便到自家院子将自个儿的寿材拣了三块凑合上了。

    这叫杨福感激不已

    牛得海说：“咋的也不能让黄土打了她的脸呀。”

    这会儿，小望儿跪在韩高丽面前，拉住他的手哀求道：“韩大叔，你跟俺表哥求求情吧，叫俺大姐回趟家，俺妈惦记她，咽不下这口气呀”

    韩高丽拽着杨福说：“走，俺跟你去找孙坚去。”

    杨福一听，就来了精神，同孟仙儿在韩高丽的腚后跟着。

    只是，牛得海如今不好露面，独自留在老杨家，说给小望儿和小起儿两个丫头做伴。

    杨福觉得有依仗，到指挥部冲着门咣咣咣就砸，砸半天见没有动静，就抬起脚当当当地踹。闹腾一大气，里面才懒懒洋洋地走出一个喽罗来。

    韩高丽哀求半天那喽罗才肯实说，告诉他刘三尖子和马四猴子一干人都在老孙家搓牌呢。他们折身去前趟街的老孙家，果见屋子里闹闹哄哄的，知他们玩得正来兴头的。

    韩高丽扯脖子喊了好一阵子，方有个喽罗露头瞅瞅又立马缩回禀报去了。

    隔好大一会儿，孙坚才与马四猴子出来，说道：“有啥大不了的事，这般惊惊乍乍的。”

    杨福说：“真就等不了的，你老姑她要不中用了。”

    孙坚说：“啥？不中用了还兴师动众的上这儿闹哄啥？”

    韩高丽将杨福拨拉到一边，说：“孙坚哪，你快点把小盼儿放出来吧，她老妈不行了，咋也得叫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