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暑假开始,晓青试着写她的第一本儿童故事书。这是谊美生前的构想,讲一个生病的女孩,如何在喝了一杯神奇的水后,获得三天的健康,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要去上学,看我的老师和同学。”谊美双眼发亮地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哥哥、汪姊姊一起到狄士尼乐园玩,我要去书店、玩具店逛个痛快,我要去吃麦当劳……,太多太多,三天一定不够的!”
晓青难过地放下笔,望向窗外,看到邻居凡妮莎正在向她招手。
凡妮莎是住在隔壁青石洋房中的妇人,四十来岁,先生是艺术家,她则是医生兼教授,两人种了一园玫瑰。
晓青被花朵的娇颜及香味所吸引,由侧门走出去,马上就陷入红、白、紫、黄的一片花海中。
“嗨!”凡妮莎掠掠金发,愉快地说:“怎么好久没看到你们那两个英俊的男生呀?”
“哦!圣平到樱桃湖附近的印第安保留区去做脑部遗传疾病的研究;天宇回台湾筹备他的夏季演唱会。”
“难怪。”凡妮莎说:“我还等着回答圣平有关玫瑰花的问题呢!”
凡妮莎每次都把圣平叫成“香槟”,听起来很有趣。
“他为什么问你这种事呢?”晓青好奇地间。
“当然是为了你啦。”凡妮莎笑着说:“每个男人都想讨好他所爱的女人。”
“他不是我的男人,他也不爱我。”晓青忙否认。
“那你就没有我想象的敏感和精明。”凡妮莎说:“那个男人为你疯狂!”
美国人用词一向夸大,在二对二的情况下,很喜欢把事情浪漫化。
“你不了解。”晓青不自觉说出心里的话,“对我而言,你们医生都拥有极高的智能,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族群,圣平常让我气馁!”
“你错了!你们的艺术天分才是最不可多得的。”凡妮莎睁大眼说:“你知道吗?我的家族来自法国的上流阶层,他们认为学艺术的是最聪明的,于是我父亲是指挥家,母亲是陶艺家,大哥是钢琴家,大姊是画家,只有我什么都学不成,天天就爱看科学书籍,老被他们说笨,到现在我还自卑呢!”
“是吗?”晓青不敢相信,世上还有人说医生是笨蛋?!
“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嫁给艺术家呢?”凡妮莎说。
“可是在我们国家,学科学或医学的人总是比学人文艺术的又高一等。”晓青忍不住说。
“其实那都是偏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专长,都应该被尊重和欣赏的。”凡妮莎恳切地说:“没有谁比谁强的道理。”
晓青正在沉思这些话时,郁青惊惶失措地由窗口喊她,活像房子失火。她向凡妮莎道歉,匆匆进屋。
“你看!你看!”郁青一下就把她抓到电视机前,完全失去平日端庄优雅的淑女作屏幕上是烧着大火的高山及救火的消防队员,偶尔一架提着太平洋水的直升机飞过。
“怎么样?”晓青不解姊姊的反应,加州天干物燥,每到夏季火烧山是常有的事呀!
“大火就在樱桃湖附近,他们说有些人被困住了,生死下落不明。”郁青慌张地说:“刚才保罗打电话来说,不知道圣平他们有没有及时出来。他正在打听,等一下会给我们消息。”
晓青如遭电击,脸色苍白,她两腿一软,整个人往沙发上跌坐下去,双眼瞪着电视,睁大再睁大,变成一片空茫。不!那大火太可怕,圣平不会在里面的!
“不!”晓青终于能发出声音。“圣平很聪明的,他一定早就躲开危险了!他不会这样吓我的……不会的!”
她不断喃喃地安慰自己,但腿再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是呀!我想也是。”郁青坐在她旁边,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