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青、郁青及宣秀听完巴哈的室内三重奏,便到底楼观赏新展出的名家手迹手稿。
这个艺术馆位于太平洋滨,是仿罗马式的白色建筑,有圆柱、雕像、广场、喷泉,可远眺金门大桥,风景非常优美。
晓青的艺术课程偶尔会到这里来素描罗丹的雕刻。
“哇,你们看萧邦的乐稿,此女人还整洁细致。”宣秀在昏暗的灯光下,把头凑近玻璃柜。
果真有趣,晓青听过文如其人,没想到音符亦如是。
贝多芬的乐稿就十分大刀阔斧,东涂西涂,墨深浓有力,像落下的大雷雨,充分表现出一个骚动的心灵。莫扎特的稿则像跳跃的小精灵,很不规则地排在五线谱上,如源源不断的泉水,由天才的灵感中化出,几乎来不及盛接。舒伯特则很随意散漫,还附上歌词,充满流浪吟哦的味道。
舒伯特,总让晓青想起圣平。
绕到楼上,她们一定会去欣赏每次都不错过的俄罗斯公主出嫁图,大大的占一面墙,众妇云集,围着娇美的新娘,衣裳面容都画得细致逼真,美得令人遐想。
“可怜的公主,华丽的包装,丑陋的现实。”宣秀看一回就批评一回。
“这幅画特别让我感触良多。”郁青想起前一次的婚姻。
晓青无言,那公主的脸庞是如此纯真柔美,眼中写满期盼,不给她一个白马王子,岂不太残忍了?!
出了艺术馆,她们沿着海湾散步,二月的旧金山比台北冷。
她们在日本登陆纪念碑前品头论足一番;再往下走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大自然”三个中国草书,只见海天一色,山峦桥影,风帆点点,恍如人间仙境。
忽然山脚下那团雾变浓了,由远处翻滚而来,如飞瀑、如云海,盖住了整座山,淹过了碧蓝的海面,也掩住了金门大桥。不过短短几分钟,四周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警笛声阵阵鸣叫着,伸手就可以抓到浓浓的雾,全美最浪漫城市的最浪漫奇景──旧金山有名的海雾。
“想到要离开这里,我还真有些难过。”宣秀吹走一口雾说。
“我真没想到你还要去波士顿继续念博士班。”晓青对表姊说。
“哎呀,念博士只是一个借口,谁不知道我最怕读书!”宣秀说:“但是我更怕回台湾呀!你们刚从‘那里’逃出来,又不是不知道,一回去我的世界就只剩下‘嫁医生’、‘嫁律师’和‘嫁小开’三首歌了。”
“完了,那我也得滞留在美念到艺术博士了!”晓青玩笑说。
“说不定你会像郁青一样,遇见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呀!”宣秀半认真说。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谈感情了。”晓青收起笑脸。
“嘿!”郁青轻轻说:“都三个月了,你还在伤心呀?!”
“为三大公会的人伤心是最不值得啦!”宣秀用起天字的词,“你在这儿念念不忘,他搞不好已追起另一个医生的女儿了。”
“周圣平倒不像是这种人。”郁青中肯地说。
“难说哟!他们自称是最有价值的单身汉,我们千方百计避开的,还有一大堆女人挤破头呢!”宣秀大发议论,“我就看过很多女孩子,平日心高气傲,一见到三大公会的人,立刻巴结逢迎,成一身贱骨……”
“宣秀,别再说了!”郁青使个眼色。
“哦,对不起!”宣秀尴尬地说:“晓青,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晓青低低地说:“但我也够傻了。”
而且傻到心眼里,方才听见宣秀说他或许在追另一个医生的女儿,心就揪一下。想象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情景,就忍不住嫉妒。
离他愈远,思念有增无减。她多少次想,如果时光倒流,她还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