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按一个钮,转印到纸张上。
要我学用那样的机械,不可能。
施导演曾对我说:“我当那套机器是活的,每天走过,都恭敬地向它说早,免得开罪它,有后顾之忧,谁知道,也许有一日它会统治我们。”
老施是个好人,他使我内疚。
我还想学费兹哲罗呢,头发梳一绺下来,垂在额角,忧郁的面孔,穿件白色长袖衬衫,裤袋中放一只扁酒壶,随时取出喝口威士忌,灵感一到,啪啪啪敲响黑色始祖打字机,写出夜未央这样浪漫腐败感人肺腑的小说来。
电脑与我何优哉。
艺术不会败给科学。
偏偏国香又代表科学。
造物弄人,你不相信?
她对文学一点知识都没有,惨得不得了,但是越惨越喜欢她。
她会把一百年的孤寂说成一千零一夜,然后心虚地问:“差不多吧,都是时间上的问题。”
根本不似盛教授之女。
大哥一直努力筹备婚事。
所有责任都落在他肩上,原来新娘子出差开会去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家里要装修,新的家具新的电器,新人事新作风,可幸林自亮拿手治家,不然真正难为新郎倌。
我与国香已经熟稔。
她时时来我们家。
一日大哥把旧窗帘拆了下来,换上新的,又认为花样太乱,再除下,挂上第三套,满地都是一匹匹窗帘,她就坐在布匹上与我研究功课。
我看着她浅褐色的脸庞,睫毛尖端一截被晒成金色,眨动时如只粉蝶。
开头是心躁意乱,接着心平气和起来。
我终于说了长久要讲的话。
即使长期与鱼虾蟹做朋友,她也应了解我的心事。
我说:“让我们速速解决这个报告,断绝来往吧。”
她听懂了。
脸上并无露出讶异之情,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报告,小孩受责备后,会有类此姿态。
过半晌她茫然问:“这是几时开始的呢?”
我无奈地摊摊手。
她叹息:“真是混乱。”
国香的词汇不够丰富,否则一定会说:“太难了,比海水微量元素、有机物、离子相互作用等温线分级交换理论还要令人为难。”
“是不是你受伤那时的事?”
我摇摇头,“这不是科学报告,你不必深究了。”
盛国香吁出一口气,很感烦恼,皱起眉头,坐在墙角。
我问:“你承认已经发生了?”
她点点头。
我放下心来,有人陪,事情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恶作剧地微笑起来。
“为什么是我们?”国香问,“这完全是不对的,我比你大二十岁,而且已婚,有两个孩子。”
我看她一眼,想不到她忽然感染了文人的夸张,二十岁!
国香仍不甘心,“是否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在这种事上,我比她敏感得多,于是我点点头。
“无可避免要发生?”
“注定的。”
“让我们速速完成这个报告,断绝来往。”
希望她可以做得到,大家都有好处。
于是我们两个人四只眼落在报告上,强逼用功。
我不知道她看到什么,我只见一个个拉丁名词自白纸上飞出来,二十四个字母重新排列,组成我要说的句子。
像,为什么不让它大胆发生?
又像,施君会得明白。
更像,原来这次回来,完全是为着可以结识你。
揉揉眼,才把字句擦掉,眼睛落在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