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过头。
“我……只是……想说——对方才的无礼,我很抱歉。”他飞扬拔扈的神态消失了。
“我接受,你可以回去了。”
“能帮我一个忙吗?”他趋前一步,恳求地说:“如果你见到碧随,告诉她,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上课,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说?”
“现在不一样了!”他神态萧索地叹口气:“她老是避着我,你见她比我容易。”
“如果你重视这份感情,好好珍惜。”这是我对他的忠告,我也年轻过,面对他的痛苫,虽然觉得幼稚,但也不至于无动于衷。
他笑了笑,走了。
我开始画自己的画,浮现在画布上的,是一个年轻窈窕的身影,她于朦胧的晨光中,游向远方的碧波,我知道我画的是月随,也晓得自己不该以她做模特儿,但像是受了某种力量的蛊惑,我竟无法控制地不断画下去。
我伸了个懒腰,意犹未尽地放下画笔,这表示我已经逐渐自悲伤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安兰——”我喃喃自语着:“你还好吧?”
也许,明早我该打个电话给安兰的母亲,问候她老人家一声,她中年丧夫,晚年失去了独生女,实在也够惨的了。
正预备上楼时,我听见了隐隐的歌声,顿时全身的毛孔都一悚,镇上修车店老板说过,装修工人老听见草丛中有人唱歌,并不是捏造出来的。
那凄伤的歌声幽幽地在飘,等我听清她唱的是“涉江”,这才松了口气,也许月随晚上睡不着觉,四处游走,在草丛、树下唱歌,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上了楼,熄了灯,她还在唱,那么美的歌声在子夜听来,更凭添神秘的悲意。
一太早,碧随就来按我的门铃,手里捧着大把的野姜花,一张笑脸比花还可爱,工装裤齐膝以下被露水浸得湿透。
“送给你。”她把花束给我。
“为什么送我花?”
“一定要有理由?”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我喜欢你。”
“谢谢你。”我收定花就要关门。
“你太不够意思了!”她登时大嚷。
我还是把门关起,诱拐未成年女童可不是好玩的。她却从小径绕了过来,猛敲落地窗,把一整张脸印在玻璃上,扁扁的鼻子非常可爱,我不开,她继续做鬼脸,然后捡了一块石头,做敲击状。
如果真把这片大玻璃敲破了,光是找工人就得忙上一天,我算是怕了她。
“有事吗?”我没好气地问。
“让我进来。”
她跟傅小泉是天生一对,两个人都千万百计地想闯入别人家里,至于别人方便不方便,他们一概不管。
我打开落地窗。从前我以为此处是世外桃源,现在却快变成儿童乐园。
碧随进来后也不安份,逛到画室去,对那张未完成的女孩画布瞠目而视。
“看!”她冷冷地说:“这就是证据。”
我既敢画月随,自然也不怕她看见。
“什么证据。”
“你喜欢月随。”
“她是你妹妹。”我点醒她。
“要找模特儿为什么不画我?”她忿怒地说。
“我没有找她当模特儿,是凭印象画的。”
“你天天看到我,难道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对我的解释不满意。“我哪点比她差。”
我不想回答她的烂问题,自顾地准备写生的画具,给老太太的电话可以明天打,难得的是我今天有做画的心情。
“我也可以给你画。”她突然把衣服一脱,吓得我立刻喝止:“你干什么?”
“画家画模特儿,不是都要脱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