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蓝翎惭了颜。她故意把两根乌溜溜的短辫垂到面前,任两排长密的睫毛凝地而眨。她想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要不是马爷爷——这位爷爷生前的故旧愿意收留她,她怕不是被送入孤儿院便也是成了流浪儿了,她怎么还能有所奢求呢?惭愧的红晕爬上了她那苹果般的小脸蛋儿,蓝翎抿着那红润的唇瓣,欲言又止。这时,轻轻的和风袭来,飘荡起她鬓侧几小撮自然卷的发丝。
“马爷爷年纪大了,不可能再替你挣得什么,往后的人生,就得全靠你自己拼去,知道吗?”
“嗯——”乌邃的眼里闪着星样的泪光,是隐忍——她已在学着坚强。
“今后你出入,就由刚才进来时的后门小路,记得绝不能走大门;还有活动范围也不能随意越过这道扶桑篱笆,知道吗?”
蓝翎的脸上因着马爷爷的设限而漾现疑问,马坤二只是叹了口气。“马爷爷不过是这儿修花剪草的家丁,让你住进来,可不光明正大。除了吴管家夫妇俩,并没有人知道,所以得委屈你了,小翎儿——”
“不委屈的,翎儿知道!”那道隐闪的泪光没了,真挚的神情又爬满了脸庞。“只是,翎儿记得您应该是开那种很有气派的黑色大轿车的司机,怎么会——”
“小翎儿,马爷爷都快六十五啦,哪还能开大车!要不是大少爷看我孤老头一个,退休也没家可回,向老爷子求情再留我,马爷爷现在早不住这里了,更别说能有现在这差事了。”
“大少爷”、“老爷子”——这些称谓听在蓝翎的耳朵里,可真是稀奇别扭,也第一次令她感觉自己身份的卑下。她想着:要是自己将来见着这些人,也要这么称呼吗?那自己定是唤不出口来的。她又想着:这位撑持着这么一个有钱家庭的“老爷子”该是何等模样?会不会很凶?会不会很势利?又那位唤做“大少爷”的呢?听马爷爷的口气,他应该是个很仁慈的人。想着、想着,蓝翎的心思又飘向那栋皇宫里了。
“走,进屋里看看吧。”马坤二站起,牵住蓝翎的小手,朝那扇得缩紧半截脖子才跨得进的矮门走去。
马坤二一面领着蓝翎参观屋内,一面说着:“这两天你就在家休息,把手肘的伤养好了,马爷爷会腾空去帮你办转学的。”
“嗯——”蓝翎随马坤二的引领,昂首向四处张望;这矮屋虽简陋破旧,又四处堆满杂物,但却有暖暖的感觉,而且还有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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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吧!大少爷——”陪翟扬在候诊处坐了约二十分钟,老申心急地直看表。“要是让老爷知道我载你来医院看望她,那准会革我职的。”“怎么会这么快就出院了呢?”翟扬侧瞧老申脸上的焦急。老申虽然已五十多岁,但因四十五岁才自军中退下,所以身子骨还很硬朗。“她不是无所依靠的吗?就算有孤儿院或收容所要收留她,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把她接走的才对呀!”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好向医护人员问明。或许,真是被哪位善心人士领走了;反正你的心意到了,是她自己无福消受。”老申将合抱揉搓的双掌插入黑色的西裤口袋内。黑西裤、白衬衫是他四季不变的工作服。
“无福消受?!——她原本是个很有福气的小女孩啊!她有一对任教于小学而疼爱她的父母,也有一个温馨甜蜜的家——”翟扬站起,任那几步外的冷气风口荡来的波波寒气直吹全身,正好展现他所着软丝衣裤的轻柔舒适。他虽年轻,却总爱灰沉的颜色,就像现在他所搭的轻灰与灰蓝。
“别再想了,大少爷,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又能如何?还是快回去吧!现在都快三点半了,我载你回去后,我还得赶着去接小姐和二少爷。”
“难为你了,老申。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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