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目露茫然:“未曾听过。”
“是么?”桓烽扯出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你年纪尚小,没听过也情有可原。郦妃啊……可是天下最美的女人。”
青槐没应声。
“我是不是说话太轻佻了?”桓烽叹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莫要笑话,我这种武夫,不会文绉绉的溢美之词,只能说些粗鄙的心里话。你听过也别在意,忘了罢。”
青槐俯身:“许槐告退。大人早些歇息。”
他回到自己别院,在月色下舒展手掌,满手心皆是斑驳深重的掐痕。
***
谢垂珠正在做梦。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睡去,总之意识混混沌沌的,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期。家里的庭院爬满了绿山虎,淅淅沥沥的雨自四四方方的天空落下来,滴入天井角落的水缸。
谢垂珠站在廊道,伸手去抓雾蒙蒙的雨丝。
天气应该不热,但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垂珠小心踏出几步,走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水缸前,踮起了脚尖,探头去看自己的脸。
水面泛动无数涟漪,她的容貌也碎散不清。只能看出大概是个孩子样貌,结合身高判断……不到五六岁。
飞溅的水珠落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垂珠抹了把脸,隐约听到雨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她环顾四周,找了又找,终于确定哭声是从母亲的卧房传来的。
为什么哭?
谢垂珠走向卧房,她很想见一见母亲。
愈是靠近房门,
哭声愈是清晰。
“我没有办法……像疼爱珠儿一样疼他……”
“你有大义,你能为国舍家,可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不能……强求我忘记过去……”
“……”
房内的话语断断续续,有男有女。
谢垂珠就要推门,却听到一声尖利的喊叫。
“谢未明,我的槐儿已经死了!我如何去爱这个孩子!”
那是几近崩溃的控诉,声嘶力竭,充满怨毒。
垂珠吃了一吓,倒退几步,小腿肚撞在回廊栏杆上。她扶住身旁的廊柱,不意看到拐角处站立的青槐。
是同样幼小的青槐。巴掌大的脸,面无血色,嘴唇却显露出奇异的红。
他瘦骨伶仃的,站在深红回廊中,周围是碧绿的山虎。所有的景象都涂抹着秾艳的色彩,因此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悲凉。
阿槐……
谢垂珠呼唤着,想过去抱抱他。可是她明明发出了声音,却听不到。
阿槐,阿槐。
“……槐……”
真正喊出口的刹那,意识重归清醒。谢垂珠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是红绡纱帐,金铃坠在帐顶,微微摇晃。
“醒了?”
闻溪坐在床边,一手支着额角。见她醒来,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你可是整整睡了一夜。”
谢垂珠动弹了下,发觉自己右手腕包着细麻布。脊背也被包扎过,紧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她悄悄用左手摸索身体,大腿的伤也包裹住了,骨裂的小腿还绑着木条。
总而言之,全身伤势都被处
理过。
只是……
没穿衣服。
谢垂珠默默把薄被往上拉了拉。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闻溪用袖子遮住嘴唇,打了个困倦的呵欠,“垂珠姑娘昨晚衣不蔽体,堂皇过市,既跟男人肉搏,又和旧爱拉拉扯扯,我还以为姑娘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呢。”
谢垂珠沉默了下,诚恳道:“我觉得,你可以保持平常作风,说话温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