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过道里每隔一丈便点个火盆,既温暖又明亮,夜里的刑部大牢不像白天那样面目可憎,骂骂咧咧的犯人们全都睡了,鼾声震天。
关押牛百变的那间牢,早已换上了新的铁栏杆,里面两人都穿黑镶边的白衣道袍,皆戴了枷锁。因没法躺下,靠着干稻草,垂着头,就那么睡着了。他们没戴方巾,束着的头发仍包在网巾里,身上不见血迹,可见没有被严刑拷打过就招供了。
“徐主事,他们是怎么被抓到的?”
原来,中午临时集合,顺天府用飞鸽传书送来的信全是假消息——牛百变逃亡在外,并没被抓;《百变秘录》和藏银万两在灵山山顶,也是吴既明、应硕与顺天府联手张机设阱。
早在中午放出假消息,重罚当值的衙役霍达,好让内奸衙役马茂林认为已有替罪羊,自己犯不着担惊受怕,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计划周全,待散衙后飞奔去找银和秘录,不愁不飞黄腾达。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不想吴既明和应硕是老江湖,双双消失一下午,实则去找顺天府联手唱一出请君入瓮的大戏。
散衙后,跟牛百变勾结的衙役——马茂林扮成道士出城,一路鬼鬼祟祟的,被埋伏在出城去灵山路上的官兵们抓了。他供出牛百变提早讲好的三大藏身处,挨个搜查,终把牛百变抓回刑部,两人一同受审。
姜棠暗赞刑部一二把手足智多谋,深深后悔自己
中午太莽撞,说应硕稀里糊涂罚人,还骂他昏官。真正昏了头的人,明明是她!
“姜姑娘,洗把脸,再吃面。”霍达端来一碗水一碗面,“面早就煮好了,放在食盒里温着,早已坨了,比不得刚煮的面,你别嫌弃,垫垫肚子也好。”
夜阑人静,外头铺子全打了烊,姜棠出得起钱也没地买去。望着根根相连凝成一团的那碗面,她食指大动,端碗准备吃。
“姜姑娘,你……你还是先洗把脸。”
姜棠没有擦脂抹粉,只用黛粉画了两道疤,早已试过多次,画疤的黛粉遇水不化,画一次保一天一夜没问题。真搞不懂霍达为何非要她洗脸,难道刑部大牢这边有吃面前先洗脸的规矩?
罢罢罢,入乡随俗!她接过那碗清水放在地上,双手掬起一捧水洗脸,洗着洗着,碗里的水似乎变黑了些?
洗……再洗……
水越来越黑,像稀稀的芝麻糊!
怪不得霍达一再要求她洗脸,原来趴桌上打盹时毛笔上的墨不小心沾到脸上,把她给画了个大黑脸!
姜棠顶着大黑脸与两道疤,跟这些衙役说话,还正儿八经地听徐长坤讲完整桩案情,这下子,她整洁干净的美誉不复存在,已成了个不会捯饬自己的邋遢女人。她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吃面。
六衙役有说有笑,姜棠蹲在地上,火光把她的背影照得犹如一个小圆杌子。她埋头吃面,吸溜吸溜的声音不小,吃得很
香。
应硕瞥了几眼,迈步要走。
“应侍郎,牛百变一案的卷宗已整理好,要不要拿来给您审阅?”徐长坤前来请示。
应硕停步,“再过一个时辰我要准备上朝,得回去小睡片刻,卷宗等下朝回来再看。”
“应侍郎,那您睡不到一个时辰,未免忒辛苦了,不如向皇帝告假一次,休息个一天半日的。”
“告假开不得先例,有一就有二,人慢慢怠懒了。这里有四人轮值够了,你们要不要回去?”
应硕嘴里的你们,指的是徐长坤、霍达与姜棠。
徐长坤率先答话:“这里有现成的床睡,我和霍达凑合一晚就行,倒是姜姑娘一介女流,不好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烦请应侍郎捎她一程。”
姜棠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应硕,况且,她那样骂他,他哪会真心情愿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