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俊杰等人在瑞祥典当行谈论陈文祺的时候,陈文祺主仆两人雇了一叶小舟,溯江而上,在日落之前赶到了湖广布政使司治所武昌城。
武昌城内,车水马龙c人头躜动。湖广布政使司下辖十六府的文武生员,陆陆续续会聚于此,赶赴久违的乡试。不仅如此,“秋闱”盛会,引得各地巨贾显贵c贩夫走卒c引车买浆甚至流浪乞讨者,也纷纷云集武昌城。一时间,武昌城内大小客栈旅馆家家爆满。
陈文祺带着小景星走遍武昌城大街小巷,都未找到投宿的地方。信步之间,二人来到城北长江岸边,此刻骄阳将坠,红霞漫天,江风吹来,掠走了一身的热汗,顿觉格外清凉。
从陈家庄辗转而来,又在武昌城转了很久,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抬头看见旁边一个名为“仙客来”的饭庄已经开始营业,陈文祺便对景星道:“时已黄昏,我们且先进去吃点东西再作道理。”
店小二正好出来,向他们招呼:“两位客官是要用饭么?请里边坐。”一伸手,将他们引至进门左首一张八仙桌上坐下。
吃晚饭的时间尚早,只左首边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桌客人。
最里面临窗桌上坐着两位书生打扮的少年公子。面江而坐的那位身穿玉色云缎圆领生员衫c腰系皂绦软巾垂带,虽然身材不甚伟岸,却生得极为英俊,即便潘安再世,也要自愧不如;背向大门而坐的那位年纪稍小,身材也矮小一些,身着皂色直裰,亦是五官端正,唇红齿白,虽未成年,也隐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天气炎热,旁人都是短衣短裤衣着,偏这两人都穿着宽大的上衣和紧脚长袴,好在他们临窗而坐,江面习习凉风,自窗户钻进来,倒也未见他们出汗。两人没有喝酒,一人端着一小碗米饭,就着面前几样精致的小菜,心不在焉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扒着。两人虽然临窗而坐,却对窗外的景色毫无兴趣,倒是对进店的客人特别在意,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刚进店的客人审视一番,似乎是找人的样子。
邻桌坐着一个三十五c六年纪的葛衣人,衣着齐整,只是长发密髭,似是久未修理。面前放着一只酒杯一壶酒一碟小菜,虽然浅斟低酌,却并不悠然自得,神色间甚至有些许烦躁,眼睛也是不时望向大门,似乎也在等人。
再往外,与陈文祺他们并排的桌子上,坐着四个中年壮汉,均穿白色对襟背心,足蹬芒鞋,一望便知是江中驾舟之人,此刻正在把酒对饮。
店小二提了一只蓝色绘画瓷壶,过来为陈文祺c景星二人斟上茶,习惯性地用手中抹布抹了抹桌子,问道:“客官,您要喝酒还是”
“我们不喝酒,来一份红烧江鲢,一碟小菜,两碗米饭即可。”
“好嘞,红烧江鲢一份c小菜一碟c米饭两碗——”小二拖着长音,向后面厨房报出菜名。
正吃饭间,一个满面污垢的小乞丐出现在店门口,脏兮兮的脸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然后伸出脏兮兮的手,逐桌乞讨。小乞丐似乎对人们的漠视习以为常,在每张桌前并未停留过久,及至走到陈文祺桌前,口中依然重复着那句话,“给几文钱吧”。
陈文祺掏出几个铜钱,正要放在小乞丐手上时,小乞丐已然走到葛衣人身旁。
陈文祺一怔,嘟哝了一句“这么心急”,正准备起身送给他时,旁边已经出现骚动。
原来小乞丐走到那葛衣人旁边伸手乞讨时,两人发生了冲突。
“去去去。”葛衣人甚是不耐烦,伸手将小乞丐推搡了一下。
那小乞丐勃然大怒,说道:“你这厮忒是无理,你不施舍小爷便也罢了,怎还推搡小爷?”说罢欺身朝葛衣人扑了过去,顿时两人扭作一团。
陈文祺心道,这人不愿施舍便也罢了,何必对小孩动手?不怕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这小乞丐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