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生个儿子,生女儿就扔了,我那时候就笑啊,跟她说,是儿子就生,女儿就打。你奶奶看我的眼神跟捡到宝似的,贼亮。”
她看向王蛮子的眼神晶莹剔透,盐水在里头打转,“也许是老天同情我没了娘家,就将你赐给了我,我高兴坏了,你奶奶比我更高兴,你爸乐得就像傻子。”
“后来你爸出意外走了,白发人送完黑发人,白发人熬不住了,你奶奶也走了。”
说到这,她眼睛绷不住,十分固执地红了,泯了口热水,又平静道“我问过你爸,问他为什么要娶我这个命硬的,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大小姐能自己提着棍子跟男人打架,明明他就在旁边也不会求助,他觉得我很傻。”
“然后他问我,我为什么嫁给他,我笑着说巧了,我也觉得你是个大傻子。”
吴清把喝光了茶杯放在蛮子手里,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颇具戏剧色彩,“我后半生有两个希望,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你。”
“他走了,我就剩下你了。”她声线呜咽,大滴的咸水划过褶皱的脸颊,“我真的不希望你跟你爸一样傻到什么人都信,最后进工地,自己死了,老板却跑了。”
王蛮子忙给她擦眼泪,“妈,你说什么呢,刘瑾不会的。”
她摇头道“我信得过刘瑾,但我信不过除他以外的人,除了他,你也不能全信包括张家的。”
“妈”
“答应我”吴清突然拔高音量,“否则,我死不瞑目。”
“好我答应你你不会死的,别老这么咒自己”王蛮子痛心道。
听他答应,吴清放心了,闭上眼休息,“好,我不死我还要看着我儿子带我回吴家。”
尾音渐轻,吴清合眼的神情十分安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指放她鼻息下
蛮子松了口气。
还好。
吴清说累了,王蛮子给她捏好被子,然后扶着脑袋坐床边守着。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日子就是偷来的,等哪日老天换了把锁 偷不到了一切都结束了。
王蛮子守了一夜,当次日山的那边亮起一片鱼肚白时,徒然,从王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吼叫。
这锁换得很快。
那日,刘瑾照旧早起,一向慵懒的猫竟也醒了,
刘舒刷了牙,突然听见一声哀嚎,吓得跑出院来,只见二哥正在院前面朝阳光立着,眼睛望着的地方是王家。
刘舒看看天,惊奇道“二哥,天晴了诶。”
刘瑾“”
是啊,晴了。
吴清走了的消息随着那声嘶鸣传遍了岗村,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闲余饭后谈论最多的却是一个一辈子想当大小姐过上富贵生活的女人最终抱憾终身的故事。
吴清一辈子没怎么跟村里人搞好关系,举行丧事那天却来了很多见到没见过的人。
问了些事,略坐坐就走了。
这是个隆重的仪式,王蛮子披麻戴孝跪于灵前,头低着,也看不见表情。
吴清是没有娘家的,王家这边自从蛮子的爹和奶奶死之后,其他人各奔东西,早已不知去向。
王蛮子就在外头请了人来哭丧,他自己倒是没哭,只是颓了。
吴清是火葬的,骨灰被蛮子收着。
丧礼过后的几个日头,郑村长照旧王家去,统一规划的事还是要干。
任他说了一堆,王蛮子就问了一句这是刘瑾要干的事吗。
郑村长“肯定是他,没有他,徐老板也”
“我签。”王蛮子突然说,当他拿起笔时忽然愣住,他记得很早以前他妈教过自己写名字,可这么久了,我叫什么
蛮子只是绰号,像刘二一样,叫的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