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四殿下才从关中回来,舟车劳顿,没去宫里复命,倒先往高府去。大半月不见那小丫头,不管虚情还是真意,都甚为挂念。已是掌灯时候,他急着见她,连衣衫也未换,依旧戴兜鍪、穿甲衣,腰间配长剑,气势如鸿。
他不能入内苑,只能在花园里等她。夏日暑热,夜里晚风清凉,月亮在云中忽隐忽现,洒下稀疏的华光。嫣红的花朵在枝上残落,露出几分秋意。他静静的站着,目光如炬,魁梧如高山。忽而隐有笑语声传来,他心一动,脚下移了移,又停住,只是往那声音处望去。行军已久,早已练就心神,人虽未动,但周围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清楚得很。
一抹绛紫的身影从假山后转出,奔奔跳跳的走向自己。看她笑眼弯弯,他麻木的脸上也不由得泛出笑意。她歪着头问:“四殿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听说你去了关中,何时回来的?这么晚了,你吃晚膳了么?你为什么穿着盔甲?热不热?”她就像没有烦恼的小鸟儿小雀儿,能让人放下心神,将那些领兵打仗、朝廷险恶、硝烟四起之事,都抛至九州之外。
他笑道:“你的问题真多,叫我一下子怎么回答呀。”
滔滔真心敬重他为兄长,虽然他说过喜欢自己的话,但那并不算什么。她笑道:“你爱回答哪个,就回答哪个呗。”他可是赵十三的亲四哥。
赵宗辅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与滔滔,道:“送给你。”
用云雁纹锦黛青的帕子包着,滔滔打开来看,是一把梳齿光洁的牛角梳。赵宗辅道:“牛角系凉血药物,能治时气寒热,头痛及风化热等病症,对身体好。再者,睡前梳头百余下,散发卧,可熟寝至天明。”他原本要在七夕节送给她的,但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
她道:“是专门给我买的么?”
赵宗辅笑了笑,直言不讳道:“是啊。”
滔滔虽糊涂,但也不至愚蠢。在民间,以梳为礼,结发同心,有欲与你白头偕老之意。她愣了愣,又将梳子包好,退给他,轻声道:“四殿下,梳子我不能收。”
赵宗辅怔忡片刻,眼眸深处似有些若有若无的失落,威武伫立着,也不说话。
滔滔道:“上次你问我想不想嫁给十三,我说不知道。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会嫁给十三。”顿了顿,很是笃定道:“而且,我也不喜欢你,就算你送我再多的东西,我也不喜欢你。”
少时掌权、统领千军、威霸一方的赵宗辅,竟然被小丫头片子拒绝了。
他脸上浮起笑意,在光下显得有些狰狞。他道:“如果我成为太子,让你入主中宫,让曹氏、高氏两族成为大宋最有权势的氏族,你会嫁给我么?”
滔滔脸上扬起明媚的笑意,坦然道:“后宫有皇子,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宗辅道:“皇子还小,世事无常,今后的事谁说得定呢?”
滔滔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篡位之意。因为她不懂,所以他才敢说。他自己也很惊讶,这小丫头,在他心里的地位,竟然日渐深厚。
他将梳子接过,放入衣襟中,摸摸她的头,浅笑道:“以后再给你。”
滔滔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次日,赵曙过府找滔滔用膳,滔滔将四殿下找她的事一一说了,当然将“如果我成为太子,让你入主中宫,让曹氏、高氏两族成为大宋最有权势的氏族,你会嫁给我么?”“皇子还小,世事无常,今后的事谁说得定呢?”“以后再给你。”等话隐去,只说四殿下送梳子给她,然后她拒绝了。
不过三言两语。
赵曙听着,心里舒坦得很,顶着被暴打的危险,将她抱在怀里又亲又啃。用过膳,下起午后急雨,轰隆隆的天雷滚滚而来,乌云压城。赵曙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