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鹰的刀又沉又重,像头猛虎,猛虎伤人是明目张胆的。孟冲的剑却是又轻又灵,如一条灵蛇,灵蛇攻击往往淬不及防。
但孟冲至少有一点和葛鹰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他也不喜欢说话。
他的剑当然也不喜欢说话,他的剑来得又慢又绵,恰似清风拂杨柳,咫尺如隔万重山,可从来没有人敢小觑这慢吞吞的剑,因为这又慢又绵的剑足够精妙,也足够准确。
准确地插入人的喉咙,带出朵朵血花,灿烂绽放,就像秋暮的晚霞,烧得通透,嫣得强烈,殷的浅,红的深,孟冲喜欢这样的花朵,也喜欢人临死前的目瞪口呆。
但他每次还是要强忍着不能笑出来,因为他是孟大侠,大侠杀人的时候是不能笑的,何况被他杀的这个人并不能算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这可真让人难受!
还好段阔海比他可要难受多了,因为段阔海现在就已经目瞪口呆,他目瞪口呆的不仅是自己的喉咙已开出灿烂的血花,更是因为刺出这一剑的是孟冲。
段阔海信任的人并不多,孟冲恰好就是其中之一,八拜九叩,歃血为盟同生共死的誓言虽然已过去了几十年。
“大哥”段阔海和他的话一起倒在了地上,终于也一起冰冷。
看来,孟冲喜欢血花的程度要比喜欢段阔海浓了许多。
剑回,归鞘。孟冲还是一言不发,如同一个哑巴。这个哑巴只是走上前去,从段阔海的尸体中掏出了一块玉玦,这块玉玦一点儿也不好看,更没有贵重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一块玉玦让段阔海丢了性命。
玉玦入怀的时候,一道黑影也飘上了楼。孟冲已看到了黑影,也看到了黑影的雪白剑鞘,但他那又绵又慢的剑依旧稳稳当当地待在剑鞘里,因为他们是认识的。
“葛天成已经死了”黑影说得不紧不慢,葛天成的死显然对他也不值一提。“玉玦?”“到手了”孟冲关心的也只是玉玦。
“现在,只差屠铁沧那一块了”,“那倒简单,只是清秋曲的另一半难办,必须要找到阮红梅”,“还有,玉面琵琶也很棘手,不知那天她是何原因没有杀我们,但有这样一个人在暗中,始终是不舒服的”,“暂时管不了那么多,我先去找屠铁沧”。
月落,星隐,茶凉,人各两散。
屠铁沧现在很慌张,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来找自己,因为他和段阔海演的戏根本不可能瞒得过那个人,也知道一旦被那个人找到,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他其实并不是那么怕死,但他有个老母亲,更要命的是他的母亲眼睛已经瞎了,如果他死了,他的老母亲恐怕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他和他的母亲现在躲在山中的小屋里,连灯都不敢点,尽管点不点灯对他老娘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
奈何他已经听见了屋外的风,也听见风里的呼吸声,低沉而平静,尽管离得不是很近。
“娘,我去外面找些柴火回来,等会儿我们烤火,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哩”他终是咬牙作了决定。“可是,你不是说不可以点灯么”年迈的老母哪里能听到风里的呼吸。
“灯灯不点灯是因为您的眼睛看不见”他胡乱的撒了个谎,起身抓起自己的短刀出了门去。这刀,还是当初做屠夫杀猪用的那把刀,这谎,是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母亲撒的谎。
“我给了你时间”孟冲现在已不是哑巴,虽然他说话的语气和他的剑一样又慢又沙哑。
“但我却不可能谢谢你,大哥,我叫你最后一声大哥,玉玦我可以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屠铁沧双眼已经发红了。
“话好像太多了”孟冲那柄慢剑又慢慢悠悠地向屠铁沧刺来。
屠铁沧从那剑尖中看见了儿时奔跑的稻田,金黄色的稻穗,南归的大雁,潺潺的流水。也听见了扬帆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