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时,智节经历了第一次的蛊毒发作。他全身僵直地在床上躺了一天,再怎么疼痛,也没有哼一声。漱礼挺着大肚子一直陪在身边,安慰他,照料他。
又一个夏天,比漱礼记忆中的任何一年都要炎热。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强壮的男孩。智节给他起名拉泽,在苗语中是“上天的恩赐”的意思。
这个冬天没有下雪,漱礼又怀孕了。智节感到生活的压力。漱礼告诉他不要紧,孩子大一些她就可以去采药,智节拿到圩集上都能卖个好价钱。
秋天的时候,第二个孩子落了地,是个冰雪可爱的女孩。智节没有给她取名字。漱礼想了想,说:“叫她两结吧。”
冬天时,漱礼和智节商量后,给自己种下了药蛊。她需要采药和修行,太多的孩子会占据时间。
春天了,小女儿也能吃些米糊糊。漱礼会将他们送到阿妈那里,然后上山去采药。圩集上智节看见那个卖青卤的小贩时,回想起了种种。然后他拿着药篓走到了圩集上离小贩最远的角落。
回家的路上,他想到那年的自己,有着高超的蛊术和张扬的灵魂。路边一条黑色的小蛇游过,智节想起了自己的那只。下意识看看小腿,而后又苦笑起来。
漱礼最喜欢玩水,初夏天气热了起来,智节带漱礼到山中的小溪玩耍。林荫茂密,地点隐蔽,漱礼难得地脱下所有衣服尽情戏水。她修习了长生蛊,皮肤越来越白皙紧致。看着漱礼越来越美的脸,智节想到寨子里有些年轻人会对漱礼唱一些热辣辣的情歌。他忽然觉得很烦躁。
漱礼在蛊术上又有了不小的进境,金色的花纹早已蔓延了她右边整个身体。智节心头燥热,向水里走了过去。鱼游水中,云雨翻腾。漱礼还是很享受,只是觉得智节这次动作有些重,几次弄疼了自己。
智节蛊毒发作得频繁了些,还未入冬,就已发作了两次。而且每次发作后,智节都要多休息两天才能劳作。
又一次发作,漱礼看着虚弱憔悴的智节,悄悄地退了自己身上的长生蛊。蛊术还继续修习,但再也不用在自己身上。只求多成就一些,智节再次发作时的痛苦能少一些。
拉泽和两结可以绕着桌子跑的时候,智节的脸上已经有了胡子一大把。他在一个清晨发现了漱礼眼角有了皱纹。
“你的眼角?你的长生蛊呢?”智节问。
“退了。”漱礼轻描淡写地回答:“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能活再长又有什么意思。”
智节没有再问。他平静地拿起锄头出了门,在田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除着草。前两天听寨子里的人闲谈,自己已经是“漱礼长老”家的智节了;自己已经是那个不能炼蛊的智节了。如今自己又会成为“让漱礼长老不能长生的智节”。
田里的庄稼一年两年都是这个样子,圩集上的草药卖来卖去也是一个样子,河里的鱼打来打去都是那个样子。只有自己,智节,不再是那个样子。卖青卤的小贩常跟别人吹嘘曾经中过蛊的事情。可他那天跟自己面对面走过,却完全不认得了。
一年一年的天都是这个样子,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变吧。智节想着。他有些厌倦了。
已经记不得过了几次秋祭,漱礼因蛊术超群,成了恩葛苗的首长老。她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爷爷。族人们的欢呼中,智节感觉累了,回家睡觉。梦里他又成了那个张扬的智节,那个蛊术超群的智节,梦里的智节也可以做首长老,也有族人为他欢呼。
终究还是醒了,漱礼在旁边静静地补着两结的衣服。针线穿梭,智节仿佛看见自己心中什么东西流走了。
“漱礼,你有没有后悔嫁我?”智节突然问。
漱礼笑着回头看他:“为什么要后悔?”
“你爱我吗?”
“我已经嫁给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