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宪走到书案后面坐下来, 殷绣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 刘宪有些不自在, 伸手取了一本书, 却又放下。
“你今日怎么了。”
殷绣沏了一杯茶放他手边,“先生,荼蘼花, 很好看。”
刘宪怔了怔。屈指摁了摁喉咙处,“后面的话就不要说了吧, 绣儿。”
“我明白。但我还是想谢谢你。甘草虽然能止咳,但我们在这潮湿的地境上, 全凭着这些,对身子是无益的,去年我酿过一些咸橘,用嗡藏着,埋在那棵乌桕树下的, 明日拿出来启封,与你泡水喝吧。”
刘宪的手指悄悄一握,“绣儿, 我不是魏钊, 你不用费这种心。”
殷绣走到他身后,“我原以为, 我真的可以偿还所有的亏欠, 如今看来, 有些东西是还不完的。”
刘宪仰起头, 身旁的灯火映入他的眼中。“你回大陈去吧,我有的时候,恨害怕你说亏欠这两个字。因为,自从来到大理以后,我一直觉得,有所亏欠的那个人是我。”
说完,他侧头望着立在身边的殷绣。
“白庆年来了。”
“什么”
“大陈的迎亲使。这几日,让我想一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借着送月平公主入陈,送你回大陈。”
殷绣蹲下身子,抬头看他道“什么意思,你送我走,那你自己怎么办徐牧不会放过我的。”
刘宪抬起手,想要去帮她拂整耳边的碎发,可是手伸出去一半,又有些无奈地停住。
灯下殷绣面容被博古架上的陈设物切割的支离破碎。好像一触碰,就会化成烟灰飞散开一样。
“你放心,你若良心不安,而不得幸福,那我就算死了,也是个罪人。只要我真心替徐牧和洛辛谋划,他们,还不至于要我的性命。绣儿,我始终觉得,应该把你还给魏钊。哪怕我真的很贪恋,你在我身边的这一段时光。”
“你的意思是,你当真要反陈了吗”
刘宪的手指,轻轻挽住她的碎发,避开肌肤的接触,细致地将碎发挽至她的耳后。
“你若这样想,那就算是吧。只要把你交给魏钊,只要你能平顺,我不在意反陈的后果和结局。”
殷绣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微妙又悲哀的意思。
“不对,你的话没有说清楚,究竟什么意思。什么后果,什么结局。”
刘宪低头,温柔地凝着她的眼睛。
“魏钊时常会讲天道,将顺应天理,这些道理,我认。徐牧使乱臣,我是贼子,作茧自缚,你说,会是什么结局。也许我们都是磨刀的石头,最后要造出来的,是魏钊的自己的心中的那把刀罢了。”
殷绣还想问什么,刘宪却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真的是疲惫至极,胸口缓慢的起伏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声。
“对了,绣儿,白庆年明日想见见你。你带着青灯过去吧。看今日的天,明日多半要下雨,去时携伞,别忘了。”
说完,他不愿意再开口,借着假眠,堵住了殷绣所有的话。
次日辰时,白庆年遣过来接殷绣的人果然来了。殷绣梳洗停当之后,刘宪已经出园了,青灯挑着竹竿子,与几个小侍在院中晾衣,见殷绣从房中走出来,便停下手中的活道,“先生留了伞在门角里,请姑娘记着呢。”
殷绣往门角看去,紫竹柄伞倚在爬满青苔的门角。门外停着一辆四角红尼的马车。
青灯等人又续上了手上的活儿,园子里稀稀疏疏的响着,衣衫飘荡,散出皂角的香气,十分平实安宁,殷绣抬头望出去,又见远处果然渐渐飘来一团青色的云。
他算准的事情,似乎从来都没有错过。
殷绣不再细问刘宪的去处,从门前行过时,弯腰拿起了那把伞。
白庆年在驿馆外的一处酒楼等她。
大理的都城叫着云和,比起汴京城来说,并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