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绣, 我听说过你的事。”
殷绣抬起头,洛玺俏丽地立在光与风里,暗红色的衣裙随风而动,风光霁月, 灵动非凡。
“听说大陈的皇帝为了你, 连后宫都不再亲近了。而王兄倚重的那位刘先生”
她不再往下说, 有些玩味地看着她的面容。
“你既然是大陈皇帝的女人,为什么会甘心跟着一个阉人留在这里。还有,听到我要去做大陈的皇妃, 你心里没有一丁点不快吗”
殷绣耳畔的白玉坠子伶仃而响,她侧面,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
“王兄说, 虽然你看似柔弱,却是大陈的命门所在。不过,我如今见了你,却更不明白了, 王兄为何会高看你。你和那些大陈宫里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殷绣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公主见过大陈宫中的女人吗”
洛玺呵了一声,“你算一个,剩下的, 迟早会要见的,我也是想知道, 那里的女人究竟有多无趣, 连你这样的人都比不过。诶, 不妨你告诉我,大陈皇帝究竟喜欢什么,喜欢哦,喜欢你点的那什么龙凤团茶吗”
殷绣摇了摇头,魏钊喜欢什么呢顺着洛玺的话,殷绣也开始细想。
他对情爱之事意兴阑珊,但并不表示他的爱意淡薄。如果说刘宪给予的是全部的话,魏钊给予的殷绣的却仍有保留。
然而,这份保留却是珍贵的。
殷绣看明白这份保留,是在汴京城的西门前。魏钊站在对面告诉他,她救刘宪的行为不是背弃,她想要偿还的亏欠,自己会陪她一道还。
对于殷绣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矛盾内心,魏钊给予了最好的解释。
她真的没有把自己的人生过好,一直孤独,颠沛流离,不曾谋得一丁点地位。女人在人世洪流中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她努力地要改变些什么,努力地要为身边的人挽回些什么,虽然到头来,她也并没有做得太好,但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一点,只有魏钊,完全能够懂得。
虽然起初,他总说要她闭着眼睛,跟着他,但是最后,在西城门外,君王终于愿意放开她的手,让自己的女人去承担她想要承担的东西。这样的自由是个一个极大,极富有意义的东西,以她现在年龄和时代的局限,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她打从心底感怀。爱人的格局,在阴阳两性之间,都见得广袤。
所以,魏钊喜欢什么呢。
殷绣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想这个问题了。
“喂,你说话啊。”
洛玺牵起了她水绿色的衣袖,轻轻得摇晃起来。头顶落下一丝凉意,用手去抚时,才发觉头顶起了风,把山梅又摇落了一大抔来,落了她满身,也落了满了焚丘。殷绣望着那些粉白色的花瓣,轻轻笑了笑。
“大陈的皇帝啊,并不是公主能够理解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大陈的皇帝,并不是公主能都理解的人。”
洛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可能,”不都一样是男人嘛,难道他也修佛吗”
殷绣摇头,“不,他不修佛,但他的执着,也许并不亚于晋明大师。”
提起晋明,洛玺小小的退了一步,“执着晋明执着的是对佛陀发的愿,你们大陈的皇帝执着的是什么。”
“他啊他执着的是如何顶天立地,既无愧江山”
说着,她顿了顿,眼中有光闪过,“也无愧良心。”
“良心良心”
洛玺是懂非懂。
宗教与尘世之间的较量纠葛,话题大而复杂,不曾经过中原千百年的文化喂养,她暂时还不能明白殷绣话中的意思,却自觉地向眼前的土丘。
丘上盖着山中梅花。
一抔黄土清白骨。
梅花铺叠成风流皮相。
公主成全了和尚,还是和尚成全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