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山风自比日寒,群山覆雪重重叠叠,四面苍峰翠岳成林,山径纵横曲折,谷间连日落雪不退,浮空云雾缭绕。皓月似蒙薄烟,星光几许。
云气蒸腾缓被风吹散,月光穿云而落,谷间之象愈渐清明。
墨袍黑驹卷沙疾驰,与苍青绵山融为一体,背衬孤高暗夜,点点繁星缀入,似遗落云雾里的璀璨光影。马蹄声轻响不绝,铁蹄扬沙溅石,撩起一片尘雾。马奔之急快似飞箭,一起一落间悬在马腹上的长剑隐泛寒光。
不远处,巍峨城楼耸立,壁巢火把作亮,其上两排守兵披甲执戟,面带冷冷寒霜。穿梭城头的巡逻士兵远远望见疾驰黑影,连忙示意值守门侧的士兵。一排兵戟倏地竖起,皆等着将人拦下。
几百里开外的缙禾一带,硝烟四起,战火绵绵。平乐与炎跋两国交战之激,已势如水火,泉歌又如何能独善其身。离战线最近的南城已命全城戒严,施宵禁令,车行人马进出皆要验明正身。在这风口浪尖之时城外突响马蹄急声,定然引来诸多怀疑。
黑马一路飞奔至城门,坐在马上之人卷缰一扯,只听狂嘶震天划破厉空,黑马仰脖怒喘,蹄下重踩骤停。
士兵大惊,皆被他狂肆之态所摄,竟不敢开口言。
男子面色冷峻,黑眸寒光毕现。他侧身,掀眸远眺又落回低处,飞快打量一番,手微松缰,声音亦是极冷,“在下应邀入城,切莫挡路。”
士兵幡然回神,对他无礼大为光火,眉头不由皱起,但见他俊颜冷冽却难掩周身贵气又不敢轻易造次只得忍住,上前小步低问:“阁下何人?”
墨袍下摆沾染尘土,掩了眉宇之间的书卷清气添生玄黑之戾。束发因疾行微乱,黑眸揉冰皆是冷态。座下战马不耐嘶鸣,他扯缰轻夹马腹,低瞥士兵一眼,仍是冷声道:“云陌劫。”
士兵一怔,慌忙令人开门放行,还不忘恭敬上前立在马侧小声耳语:“已候云大人多时。”他不敢停歇,顾不得滑落眼帘的凉汗,急咽了口唾沫,快道:“入城直走不远有一岔道,左拐再行至尾立一府邸,门悬匾无字。云大人,莫要走错了。”
云陌劫神色一沉,绕缰驱马在原地转了一圈,待门开小隙,他等不及一夹马腹,墨黑袖袍迎风而舞,直朝城内驰去。
铁蹄压石,街景飞晃,寒风飘飘在侧,苍夜之冷,竟抵不过他眸里万尺之冰。
马儿拐进岔口不停,越往里走越安静,街尾立有一府邸轻笼在薄雾里,与街心热闹相比此处显得格外凄清。
云陌劫翻身下马,沉默地望了眼无字匾额。夜里凉风吹过发梢,疲惫遽然消退。他扬袖轻敲紧闭大门,唇角似有若无地荡出一笑。
府门“吱嘎”一声,突显幽夜空寂。敞开的缝隙间伸出一只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外探,目光对上他微有迟疑,似刻意压低声音生怕惊动了人,“阁下深夜造访所来何事?”
云陌劫眸色陡黯,上前一步挨着小厮低声回道:“在下云陌劫,此来只为见宁王一面。”
“云陌劫”小厮咬唇自喃,倏地一僵,抬头撞进一双满是暗涌的眸子,面色猛然转白,慌忙便要关门,嘴上结结巴巴道:“什么宁王不宁王的,小的听不懂公子话里之意,公子若要找人请去别处。”
云陌劫快他一步抵住门,长臂微一使力猛将门撞开,懒得再与他废话,身形一闪蹿进门内,不顾他阻拦,大步往前。
小厮一惊,忙小跑跟上。前方阴处远投一影,轻微声响擦地而过。不过瞬间影化作实,漆黑双瞳在明亮的月光下愈显无神。待小厮远望熟悉之人,忙噤声不再跟,反折回去将门关好,悄悄往旁边退去。
云陌劫微一挑眉,脚下步子渐停,黑眸紧揪来人。
“云公子,别来无恙。”苍劲浑厚之气随人声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