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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年仲夏的一个的夜晚,父亲打电话告诉我吴明的大伯病死了,自从我在外工作之后,父亲会时不时的打电话告诉我一些诸如此类的事,比如刘大肚子被抓,比如颜五伯家的丧事,比如张宗结婚,好像我有义务有责任去知道发生在村子里的事情,再或者是他觉得我会对村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

    我一直以为我的邻居刘大肚子是一个闲人,直到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说这个深藏在人民群众内部的敌人终于被抓住了尾巴。我问父亲,他是特务还是间谍?父亲说,都不是,他是造假酒的。我问父亲,他造假酒几年?父亲说,有十几年了吧!我说他在家里造吗。父亲说,他在城南有个酒厂。我问,他是老板吗?父亲说,那一个厂子都是他的。我疑惑的问道,没看出他像有钱人啊?父亲说道,那时你还不记事,九三年的时候他就买了一辆二手的桑塔纳,还聘了一个亲戚当司机。九四年的时候,两个人在河北石家庄出了车祸,当司机的亲戚当场死了,他自己也碰断了根腿,小汽车报废了,在家里休养了多半年,自那以后,他就不经常到厂里去了。九七年香港回归那年,他的三拖挂假酒在外省给查到了,他给了别人一笔钱,别人帮他顶了个包。我说那他肯定趁钱吧。父亲说,这个不清楚,总该趁两个。我问父亲,他的假酒是水和酒精兑的,还是粮食酿造的。父亲说,酿造的,庄上还有人到他的厂子里拉过酒糟呢!父亲在电话里对我说,你大肚子大爷是个人物,智商高着呢,就是没有用到正道上!

    颜五伯的儿子是建筑工地上的项目经理,一次工人的违规操作致使他从十七层楼高的地方掉下来摔死了,工地上一次性赔偿了一百五十万。儿子的丧事处理完没过半个月,颜五娘便伤心过度撒手人寰了,儿子和婆娘的去世彻底击垮了那个六十岁不到的男人,自那以后他整天耷拉着脑袋,说话有气无力,日复一日的坐在门口抽烟袋,仅仅过了两个月便在一天夜里睡去之后再也没有醒来。颜五伯家经过这一场浩劫之后,只剩下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县城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一辆三十多万的越野车,一百五十万的赔偿款。父亲在电话里讲述的时候,连连的唏嘘感叹,为颜五伯的家的悲剧不胜叹息,我只好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安慰父亲,劝他不要过度悲伤。通话最后父亲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全。我向父亲再三保证会时刻注意人身安全。

    另一个夜晚父亲打电话来高兴地对我说张宗结婚了。我不禁疑问道,张宗这才结婚吗?我都二十五了。父亲说,那可不,这孩子本来脑子就不好使,都上五年级了他查你坤哥哥家的滚齿耙,他都查不清有多少齿,几年前他在外面干活,被电机绞断了两根手指,当年要结婚的,女方一看就改主意了,他家一直托人给找对象,也没有能成。说到这里父亲话音一转,得意的说道,你猜怎么着,我给他介绍了个矿上的一个守寡两年的女人,这事儿就成了!父亲对我说这件事的自豪感不亚于上帝介绍自己创世纪,我说,恭喜你啊,又说成了了一桩媒!父亲说,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什么时候你也找到对象了,我也就没心思了。我只好安慰他道,你要有耐心,这事情说不好,可遇不可求。

    那天父亲说吴明的大伯和许多人一样是得癌症死的。我小时候庄里很多老人都是得癌症死的,他们只要不是老死的,不是碰死的,不是摔死的,不是吃东西噎死的,那肯定就是得癌症死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癌症是一个很可怕的病,只要得了癌症就没好了,无论花多少钱都好不了。那些患了癌症的老人们的子女在提到自家老人的病时,全都是一副哀戚悲悯万般无奈的样子,他们说,这国家有钱吧,这总理官大吧,不一样治不好!就这样那些老人就开始过起了自己癌症病人的生活,他们竟然有的还很配合自己的子女,不吃药,不打针,有的连饭也不吃了,过上一段时间世间就再无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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