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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六七年的寒冬腊月,我的奶奶在生过四名子女后自觉对生孩子这件事熟门熟路,而不再对肚子里的孩子小心对待,进而在一次起夜后把我的父亲掉在了茅坑里。那夜奶奶回到屋子里爬上床一摸自己的肚子瘪了下去,赶忙叫醒了我的大姑姑,大姑姑用锄头把浑身沾满屎尿的父亲的捞了起来,用温水帮我的父亲洗了澡,父亲的右手的手指甲全被茅坑里的石头碰掉了,大姑姑说那时的父亲不比一条鲤鱼大。第二天奶奶把父亲塞进了一只爷爷没有穿过的棉鞋里,她没想到父亲会活下来。大姑姑说,十羊九福全,火羊之命的父亲的福在手。

    父亲在两岁那年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奶奶把奄奄一息的父亲包在小被子里扔到了北杏林上两次,两次都是她自己又捡回来的,第三次她让大姑姑去把父亲丢掉。大姑姑抱着父亲小跑着到了距离杨树庄八里地的竹子园村的二姑奶奶家,二姑奶奶是太爷爷收的义女,祖上行医,她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个赤脚医生,会针灸,会抓药,老了之后开始帮人摸吓子。二姑奶奶先是凭借自己玄学的本领给父亲看看面相,断定他没有被鬼神吓到,便开始用自己医学的本领为父亲诊断,她掰开父亲的嘴巴看了看,找到一个油纸包,从里面捡出几片枯叶,几根枯枝,把它们放在做饭的铁勺里加了水熬开冷凉喂我的父亲喝下,之后父亲便开始不停地呕吐,玉米粥奶水混着芋头瓤全吐了出来,就差把胆汁吐出来了,直到嘴里吐出半根绦虫,心急的大姑姑想着伸手把绦虫从父亲嘴里拽出来,结果把绦虫拽成了两段。回到家后,大姑姑按照二姑奶奶的叮嘱用勺子烧二两米酒,用它反复在父亲的肚脐眼周围揉搓,终于那半截绦虫熬不住酒气从父亲的嘴里爬了出来,父亲也就因此好了。

    父亲小时候喜欢捉弄人。六岁那年父亲在家门口玩,一个人过来向他问路。父亲说,这个我知道,张春霍家在村东头,你到东头一打听就知道了!那人到了东头一问又折了回来,他按旁人说的进了院子,见父亲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吃煎饼,便抱怨说,你这孩子不知道别瞎说,这就是张春霍家!转而那人疑惑道,他家的人呢,你怎么在他家吃煎饼?父亲说,他家的人都出工了,给了俺一块煎饼,让俺给他家看门儿,你有事儿吗,没事俺就关上门回家了!还好我的爷爷回了家,不然我们家的那个远房表亲就要被父亲拒之门外了。

    父亲在我们队里有两个好伙计:一个是我们队里的外姓,姓王,力气很大,能扳倒牛,能抱起碌碡,人称老夯,老夯长我的父亲三岁;另一个也是我们队里的外姓,也就是孙大海的弟弟孙二海,小我的父亲两岁。

    老夯在我两岁的时候离开了杨树庄,有人说他到了宁夏,有人说他到了甘肃,还有人说他到了东北,总之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老夯家在我的二伯家东边,院子西南角有一棵石榴树,没有院墙。我和坤哥哥曾在一年八月里的一个下午用砖头砸开了挂在堂屋门上的那把生锈的锁,为的是一探那个杨树庄传奇人物的家底,结果只在东屋里看到了一张破床,床头北面放着一只黑色的木箱子,箱子上的锁是开着的,坤哥哥小心翼翼的拿下了上面半新的小锁,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黑木箱,那一刻我想到了里面或许会有一条盘着的大蛇,也想到了会有一股黑烟从箱子里飞出,却没有想到箱子里会有一只电热炉,坤哥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把电热炉拿回家去,去年冬天我还看到坤哥哥用它烧火锅。父亲说老夯在我过百天的时候抱过我,我记不得他的样子,对老夯的认识是他是一个用过电热炉的人。

    孙二海气氛自己没能接父亲的班而长年生活在外。孙二海也有一座没有院墙的院子,院子里长着一棵疯掉的梧桐树和三棵碗口一般粗的杨树,通堂瓦屋,隔着没有玻璃的窗子看去,屋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遍地的鸟屎。我很喜欢在夏天的夜晚光顾那座院子,可以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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