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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此世间,可有什么是能被称之为真实的?

    此世间,实为一场贪欢的梦寐。

    唯醒觉之时,方知梦中所深切眷恋之物,皆是泡影,皆是骗局,是诱他甘心待戮的甜蜜陷阱。

    ——彼是真,此便是假。

    可一切就如此了然吗?

    海市蜃楼,冉冉漫灭,留在记忆中的景象却与现实同样鲜明,等到时过境迁,是否可以相信,“虚假”能与“真实”无异?

    那漫长得不可思议的岁月,反反复复的回忆里,他永远困顿于同一个问题。

    真与假的悖论,是不存在答案的谜语……

    ——“你啊,极其可悲。”

    追溯时光的逆流,被惨烈的“真相”迎头痛击的那一天。浑身凝固在黑暗里的老人,像每一次梦魇里的景象,冲着倒地的他微微咧开嘴。虽然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声音的主人却似乎准备更彻底的击垮他,于是颓落一旁僧人死物般垂下的头颅□□枯的手揪起。

    “再好好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杰作。”

    如同为了证明此话非虚,被肆意摆弄的僧人不发一语,鲜血濡湿的脸庞散发着全无生气的木讷光泽,沉默昭示着那躯壳非是血肉所成,而是巧夺天工的机关造物。

    那个时候,假如还有力气说话,绝对要坚定不移地反驳他。可那是徒劳的,这场没有悬念的辩论,恐怕不曾开始便预料了只能以自己的惨败收场。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所在。”那丑陋衰老的颜面,却像个少年般拥有十分清澈的嗓音。以妖异之姿存在于人间的异类,用满不在乎地语气开脱自己的恶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说,与其被不实的温情愚弄,清醒地去憎恨不也很好?”

    雪又开始下了。絮絮白雪凝沉着微妙的阒静,阴霾而冷寂的天空,简直令人难以想象它是否真有放晴的一天。

    ——正在经历的一切和脑海里记忆的一切,孰真孰假?又或者亦真亦假?

    无法回答。

    纷飞着轻盈花瓣的巨大紫荆木,耸立在巍峨古寺前。——是真实的。

    禅坐花荫下,面目刚毅,眼神慈悲的僧人。——无疑也是真实的。

    从山岫间吹来淡薄的晨岚,像浮动着白色的轻纱。

    无法调解的矛盾折磨着他,呼吸很痛苦,说话也很痛苦,视线涣散着,伴随体温的流逝,他麻木的躯体渐渐感觉不到周围的寒冷,沿着颈项的断面不断不断渗落的温热的液体,吧嗒吧嗒,落在雪地里。宛如笔尖坠下了朱红颜料,绽放着殷烈的光芒。

    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那个瞬间,眼前闪逝而过的,是浓缩成了刹那的一生……

    孩提时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相濡以沫,谆谆教诲。他投生的时代,并非太平盛世,颠沛分离的父母,也一直无缘得见。某种程度上,那个人是老师,亦情同父亲,即使“真相”以最不可原谅的方式被强制地披露眼前,无论何时,对自己来说,他就是超越爱憎的存在。

    “不如乖乖接受自己的命运吧……”

    止不住兴奋的手伸到眼前,快意地颤抖着,从那枯瘦的指尖探出的银白光束仿佛薄锐的刀,在他的眉心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被割裂的地方没有流血,而是从中长出一株纤细的藤蔓,藤蔓顶端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花瓣轻微震颤,像要随着呼吸凋落。

    ——被撕裂了……

    那是无法言述的体验,一种自灵魂深处摇曳而上的激痛使他浑身发颤,情不自禁的发出呜咽。

    “唯有极致痛苦才能培育极致美丽的魂生花啊!”

    听觉,视觉,最后是痛觉……在命途走向终点之际,终于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远去,他的视线,完全沦陷深渊中,但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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