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仍旧希望能抬起头，最后，最后再看一眼那人的面容……

    “使人愚蔽者，爱与欲也。原本，只是一场试炼……但人世的悲欢喜怒一旦缠上心头，怎么能够轻易抹除……过往的幸福越是巨大，崩塌后留下的空洞也越巨大。如我这种道心不坚无法斩断执念的‘神’，比起高高在上的天境，果然更适合在烦扰的人间翻滚吧。”

    苦涩的叹息沉淀下来，会谈随着白昼共同接近尾声，在夕阳沉落苍茫山野中时，又一阵急来的风，窗外紫荆花扑簌地飘落着，化作季春斑斓的背景。

    “所以，”安碧城笑容平静地轻声道，“杀人的傀儡一直都是故事中的年长‘僧者’，那位深夜造访，自称杀死了自己师父的‘客人’，虽然是全无意识，但无疑欺骗了在下。”

    慢条斯理嗓音在室内像水般和缓地流淌，因为其中并不包含愤怒之情，所以听起来像随口闲聊一样平常。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算不上严厉的几句话，依然无限加重了那张脸上的戚色

    “抱歉，我……”

    “不不不，您误会了。”对方愧疚的心情，安碧城心里有数，但这些都不是他所在意的，因而他摇头打断了僧人的忏悔，“在下不是苛责您，毕竟在下深知阁下当时也身不由己，在下只是想要提醒阁下，虽然过程万般艰难，万幸某已不负所托，所以请阁下同样不要辜负在下。”

    僧人沉默无语，嘴角似乎颤动了一下，微垂的脸背光隐没，神色克制得近乎压抑。

    安碧城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口袋，递了过去：“这是约定好的，请您收下。”

    之后的谈话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夜色深得很快，稍纵即逝的日影徘徊在即将沉落的虚无边沿，最后一缕色彩不多时也被黑夜湮没，安碧城委婉的表示时间不早自己精力不济需要休息，僧人便深深的一鞠躬，双手护着锦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离去了。

    一旁抱臂而立冷眼旁观的八重雪关门送客后，顺手点亮桌上的灯盏。

    窗外隐约传来鸱鴞夜呺，难免有些扰人。或许是光线暗淡的缘故，安碧城瘦削病容褪去了血色，真如素纸般清白。

    八重雪皱了下眉头，不过他惯性地保持沉默。

    安碧城原本指望对方先开腔，好不容易等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结果上将军不知从哪里抄起一本书就坐着看了起来，彻头彻尾地把屋子里另一个大活人给无视了。

    没办法，谁让这是八重雪呢。

    “上将军准备研读佛经，真是好兴致啊。”

    八重雪一边翻动地藏经有些破损了的书页，一边不以为然的回答：“消磨时间罢了。安老板不是累了吗，先休息吧。”

    虽然疲倦半点不掺假，可今天睡了那么久，现在着实缺乏困意。

    “难道您就不想和在下聊聊吗？”安碧城再接再厉。

    “怎么，说了一下午安老板还意犹未尽？”八重雪不为所动。

    “哪里的话，在下是担心您心头疑问不解，难免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鄙人如何舍得~”此人自有一种能面不改色说出肉麻之语的本事，可惜在八重雪看来这点长处丝毫不值得称颂。

    “行了。”上将军撇开脸，完全一副嫌恶地不得了的口吻，“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怕说到一半厥过去，本将军免不了还要摊上场官司。”

    “啊呀~在下明白了，您在体贴鄙人的伤势。”

    “……”

    反驳显得无力，否认显得心虚，而对病人太过嘲讽，显得他恃强凌弱。所以到此为止，还是不要回答的好。八重雪只能另起一行：“我们明天回程，该办的事都结束了？”

    原本，只是为了转换话题随口一问而已，他万万没想到没想到波斯人会认真地思考片刻，然后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