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晚间宝玉从庙里回来,先去贾母那里问省,贾母不等他拜完,就直拉到怀里问道:“你去求的哪位神仙?可有结果了?”宝玉道:“这事说来也奇。我本是要去求庙里供奉的王神仙的,在路上却遇到一个跛足道人,他言说我们家里的人都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若要救命,须得以命抵命。我只道他落魄游道胡言乱语罢了。后来我去庙里求了王神仙,王神仙虽不似那跛足道人一般乱说,却也说是天意如此,改不了了。我再三恳求,他才使了一个法子,说给府里贵人都买一个替身,有替身替了命去,兴许也就好了。”
替身一事,在富贵人家本是常事,身体不好的公子小姐们大都是有替身的,宝玉因想制买替身一事并不难办。谁知贾母听了,却半晌不言语。她本不似邢夫人c王夫人那般目光短浅,听到宝玉说“救得了病救不了命”,便想起去岁仙去了的秦可卿,那时秦可卿也嘱咐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c“登高比跌重”之语,又细想今日富贵荣华,便觉得是那么回事。于是道:“替身的事不比寻常,须得小心谨慎。须知不止是你太太,连着大老爷c大太太,宁府那边珍儿都是这一年添的病。此事非同寻常,我要好好合计合计。”
晚间贾母思来想去,竟一夜不曾安眠,早上起来便觉头重脚轻,唬得琏二奶奶忙叫了琏二爷去太医院请太医回来诊治。太医言说贾母年纪大了,禁不得过重的思虑,连药都没开,只说继续吃着荣国府自己供应的天颜养身丸就好。
贾母这一病,倒是吓到了贾赦c邢夫人c王夫人等,邢夫人过来贾母这般请安的时候,贾母便将宝玉求法之事跟邢夫人说了。邢夫人深以为然,道:“儿媳觉着也是。自从娘娘封妃后,咱们府里虽然荣耀更甚了,但也大病小病不断。不说是我,身子本就不好,病了也不怪,只老爷身体那么好的,也逃不过,遭了一回罪。更不用说弟妹和东府那边珍哥儿,叫人看着就揪心。若宝玉真求得了解脱之法,老祖宗何不救我们于水火?”
贾母道:“你不知道我的顾虑,替身不值什么,但我就怕若真有什么应在替身身上了,往后可怎么好。”想了想,又道:“替身的事,本就看缘法。明日叫琏儿来,择了全家人的生辰,做个表记,替身再慢慢找。卖身契价钱写高些,总能找到的。”邢夫人听了点头,辞了贾母,便往琏二奶奶那里去。
琏二奶奶得知邢夫人来意,先是陪着哀伤一阵,才道:“二爷最多明天送完了今冬最后一批药材,就得空了。要给府里人找替身也不麻烦,不说别处,就我们府里,丫头婆子百来人,小厮管事好几十,总能找出几个生辰对应的替身来。”
邢夫人喜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咱们府里自己的人,总比外面找来的省心,况他们本就是家生子,或是买断了的,理论起来也是我们占理。”邢夫人便将此事交予琏二奶奶办理,琏二奶奶自是十分乐意接手。
却说琏二爷才从太医院里脱了身,回来就遇到贾母吩咐的事,不说休息几日,就连看看后院里怀孕的小妾的机会都逼没了,少不得就在琏二奶奶平日理事的堂上坐了,翻着帖子上生辰也免不了带着些火气,正恼火着,就有婆子来找琏二奶奶回话。琏二爷索性笔一摔,道:“寒冬腊月的,哪儿来的那么多事?”
那婆子本是来找琏二奶奶回复袭人的事,谁知遇到琏二爷坐在琏二奶奶堂上,又听琏二爷怒喝,当下唬得跪在地上,道:“不知琏二爷在这里,老奴无状了,还请琏二爷恕罪。”又趴在地上磕头不止。琏二爷正要说话,就见琏二奶奶带了平儿过来,见地上磕头的婆子,问:“这是谁得罪二爷了?”
那老婆子见琏二奶奶来,先转身对琏二奶奶求饶一番,才说:“是周瑞家的打发我来回话的。”琏二奶奶听是周瑞家的打发来的,忙问:“她是怎么说的?”那婆子道:“周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