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君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她全身的衣服都脏兮兮的,唯一抢眼的地方是鲜艳。万紫千红,光怪陆离的颜色,十分俗气。她脸上的粉涂得很厚,口红似油漆紧紧贴在嘴唇上,那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红瓷烤成的。
她看看周围,心想,“这位是谁?”不一会儿,她便认出她来了。不是她是谁,而是她属于怎样的机构。胡钰楼。是的。就是那京都里最风花雪月,为男人趋之若慕的地方。胡钰楼每个姑娘的裙子都是精心设计,都带着西域风格的丝丝缕缕的烫金花纹。
“不是让你们带她去冲洗一下吗?”
“让冷水冲?少废话,大婊子。”
沈璧君吓到了。她从未听过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出自一个女人之口。这句话还恰巧是冲着大娘倪氏去的。她能想象得出倪氏如今脸色如何,倪氏必定气得脸色爆红,嘴唇都咬出血来。她想,谁要是说说话就好了。真的。如今整个白羽堂内屋安静得如冰窟。
“嗯,如果你想的话,我让小厮去烧热水?”
她试探地问她。
那女人十分不屑地笑笑。“我不在乎,反正都被你们弄到这来了。”她环视周围的人。“就这么兴师动众呀,把江湖上的大人物都叫来了?”沈璧君十分不适应她说话的语气。不过,她此时心中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关注。她原以为,只有良家妇女才能真正讨人爱,可你看跪在地上的这位,粗话连篇,衣着也花里胡哨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可周围人的眼光,都聚向她。沈璧君一直掩耳盗铃地想着,只有男人才会垂涎于她,女人只会嫉妒这样的女人,恨她,咬牙切齿的憎恨她。可现实却告诉她,女人——至少不是所有女人都憎恨她。像她自己就没有。
相反,她发自内心地羡慕。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那女人反问她。
“没什么。”沈璧君迅速低头,“带她来是为了”
“她就是我们行动失败的关键因素。”白庆瑜说。“十年前,她曾在胡钰楼北门水道外遇见一个小姑娘。那时她非常年轻,很有教养,衣着破烂却一副高傲贵族的样子。你救了她,看出她有出人头地的潜质,于是你训练她。秘密,封闭的训练,与其他女孩完全不同。她挺喜欢她的,对吗?就像喜欢一个解局的棋子,喜欢一个毛色光滑的小狗。四年前,这个小姑娘遇见了——据说把她视作终生挚爱,永远的掌上明珠的梁王周熙。你成功了。他非常爱她。更幸运的是,两人生日正好是同一天,所以每年庆祝都十分盛大。周熙非常喜欢与她一起沉浸在光彩夺目的虚假盛景里。当然,如果不是你中途倒戈,这盛景会在宫变的第二天实现。现在,告诉我,为何倒戈?钱?地位?家族荣耀?还是你真的以为,晏奕比梁王更值得信任?”
女人只是冷笑一声。
“他们的重要性还需要排序和选择?我就不能要全部。”
“可是,如果梁王赢了,你也会得到一切的。”
“我告诉你们。”她要站起来,几个垂涎欲滴的侍卫又压着她的肩。“放开我。真想听实话,就搬个凳子来。哦,对了,把前面这个凳子给我。”众人惊讶,视野中并没有多余的凳子。“看什么?”女人说,“我说的就是那蜡黄色衣服婢子坐的那个。”
沙祖听了,目光炯炯,完全不看自己穿的黄色衣服。
她不想让开,可所有人都看着她。
“澜伊,你先让一下吧。”倪氏的语气本该听上去同情的,但却露着一股子的无奈。
澜伊?这是谁给沙祖改的名字?
等了许久,沙祖终于站起来了。凳子被拖过去,垫在那青楼女子的屁股下面。男人喜欢看,但女人不喜欢。沈璧君看得出来她们在想什么——或者说她作为女性的一员,她完全能猜中女性在想什么。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