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面的影子如鬼魅般摇晃着,似人似神。
内府小巧玲珑,金玉赘赘,但她却没有丝毫安全感。
竹简、刻刀、抽绳四处都是,这是白庆瑜自家的小娃娃与各家表哥弟的小宝宝们嬉戏玩乐之后的废墟。
记得半年前,她坐在娘床榻边,一边绣花,一边与娘闲话。
她说,“娘,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
说得婉转轻巧,可心底里全是责备。娘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不好起来呢?到底要病倒什么时候啊?
“碧君啊,”娘喊女儿,也像喊自己的名字似的。“娘的病好不得,只希望你能过好自己的一生,想认识谁就认识谁,想追随什么样的生活就追随什么样的生活。束缚了心性,失去了活下去的能耐,对娘来说,已是极大的报应,对你恐怕更是天谴,可千万别忤逆了老天的安排。”
娘从未说过这种话,她声气小,断断续续,要贴身恭听才能分辨一二。沈璧君觉得她病太久,病糊涂了。
“碧君,”娘气虚的很,沈璧君吓了一跳,以为娘要归天了。“别哭,娘有话对你说。”
沈璧君刚把耳朵凑过去,爹爹便回来了。
爹爹一个箭步来到娘床边,握起她的手,大声八气地说,为她找到了兖州隐秘多年的上古神医,不日便启程医治。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爹爹高兴,手舞足蹈。“碧君啊,”他喊自己女儿,“这下家里有救了。你白叔叔三日后到,你选秀便随他进京,等我治好了你娘的病,你再登了高处,咱一家便和和美美,从此什么都不愁了。”
和和美美,什么都不愁了。沈璧君瘫坐在地,重复这最后一句。可是,父亲,你想没想过,人心会变的?一路走来,多少苦难尽收眼底,多少荒谬触动心灵,如何教她视而不见,如何教她毫无芥蒂。她一早便觉得,皇城就似清水,巍峨漫长的游廊,恢弘大气的宫殿,看似一池潋滟,藏龙卧虎,实则脆弱不堪,人人自危。正因为人人自危,禄太后才会神经紧张,夜夜梦魇,除掉一两人才得安心。正因为人人自危,周皇帝才会置百姓于水火,而掀纸醉金迷之选秀,为了什么,美背仙子?不。他们需要的是仙子,若真能寻得仙子,便证明了天神还没放弃这衰败的大夏周朝。说来说去,不过是天子一叶障目的自欺欺人罢了。
门开了。
沈璧君回头。
“怎么,不是你董哥哥,失望了?”
她不说话,也不想看见白孝贤。
可他倒好,大步流星走过来,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唉,很久没到这儿来了,小时候总来内府玩儿——”
“我不想听。”
“我晓得你要听什么。”他鬼魅一笑,“我跟你说,你董哥哥无权无势又无经济实力,可谓弱冠之年,起步之时,一切都才刚开始。你要是跟了他,那就是白手打天下,一连串的糟糠命,你信不信?”
“不关你的事。”
“你爹和我爹可是刎颈之交,共患难时是一起喝兽血拜把子的兄弟,共富贵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离了谁。”
“这话什么意思。”沈璧君不想深究,只想问一句别人答一句。她脸上的眼泪才干,眼眶还红得发痒,泪水正迫不及待地决堤而出。但在白孝贤面前,她一滴眼泪都不想流。
“看见这烛火了吗?”
又是这种语气。她烦恼的紧,立即撇过头去。
“明明火就在眼前,明明影子如鬼魅般撕叫声声,可你就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沈璧君恼了。“白孝贤,我可提醒你,我吃过的苦你一口都咽不下去。”
白孝贤又笑了。鬼魅而玩世不恭的笑。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笑。那种芸芸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