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师傅一口下肚,沈璧君与董驹城互相凝视,也一口下肚。这不是她第一次喝酒,但黄酒清淡却酸涩无比,口味不是太好,她才喝下去,头痛脑胀,晕晕乎乎之感,立刻窜入全身。身子没热起来,反倒凉了一截。
西门师傅出神望着她狼吞虎咽,一碗饭快吃完了,不知从哪儿又捞出了一碗。这第二碗米饭油亮,上头铺满葱花与榨菜,棕红肉块一碰即碎,下水犊子清晰可见。
“这——”沈璧君手一抖,满满一碗饭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一路上兜兜转转的,还没见过这些。”师傅问。
“见过倒是见过,可那都是生的,腥气重,红兮兮的,和烂牛死马堆在一处,谁能往山珍海味上去想呀。”
“先拿着,我再给你看点别的。”
师傅挪开了位子,灶火熊熊燃起。他拿起里头的钳子,慢慢往外拉,不一会儿,盖着锅盖的大锅引映入眼帘。
沈轶晴看看董驹城。
大锅一开,香气只冲着鼻尖涌来,好闻极了。
“这啊,叫做乱锅顿杂碎。”师傅自己抬着碗筷,又拿了新的碗筷给董驹城,“都坐下来尝尝,这可都是小时候母亲突发奇想弄的美味。”
沈璧君拣中间一根大骨头,想都没想就放进董驹城碗里。
“应该先给师傅。”他说着就要再拣出来。
“师傅今天是厨子,早就不知贪吃了多少。你先吃。”
西门师傅笑了,他确实提前抓嘴不少。
腊肠跟在沸汤里翻滚,因是完整肠块切下废弃的两端,肉少皮硬,白家上下都不爱吃。沈璧君自从来了也吃过切好的,这两端扭得跟粽子一般的腊肉倒是第一次见。她拣了一块拌饭,好吃,又拣了一块。依然是三下五除二,白米嗖嗖下肚。她真这么饿吗?不。假装胡吃海塞就为了气氛能欢快些,暖和些。
“哟,我还当是谁呢。”帘子拉开,白孝贤站在门口。
“怎么又是你。”沈璧君一瞧见他,就立即吼他。
“瞧瞧你的嘴,啧啧,油成这样,嘴角还沾了饭粒,还不羞不臊开口闭口呢?”
“我就说,怎么了,有本事你别看呀。”
“这里是我家,我爱看不看。”
沈璧君白了他一眼,心里一股子火蹿升上来。怎么老天就是听不见她的祈祷呢。说了不见他,不见他,怎得还让人撞见。
“没话了吧。”白孝贤说。
“这——”她想说,却又不敢开口。“什么你家你家的,只有小女娃子耍赖才用这套理由,你是女娃子?就只会占着家里逞威风,你有本事跨出去逞。门槛猴一个,只会在家里叫喳喳。”
“你再说一遍。”
“门槛猴,门槛猴。我说两遍了,你听见没?”
白孝贤气得满脸通红。
“听见了还不走。还要等在这儿洗耳恭听?”
白孝贤跨进来,一屁股坐在沈璧君的板凳上。“就不走,这里是我家。”
西门师傅没说话。
沈璧君则哎呀了一声,心里堵得慌。怎得就遇上这般无赖了,别人吃的好好的,非得捣乱。别人都不喜欢他,还要硬闯进来。
“我告诉你们,从小到大,我要什么有什么,你们是暂住吗?是客人吗?都不是吧,你们就是白家里多余的画扇,现在不走是时候未到。”
“你——”
董驹城默不作声,摸了摸锅把。
还好,可以碰手了。
“那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儿,我们出去。”
他抱起大锅就要往外走。沈璧君这也反应过来,勾着师傅的胳膊,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呀,碗筷还在里面,到时候用什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