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摸肚子,那肚子呲牙一声求饶出来。
董驹城大笑不止,“老爷让给你留饭了,走,这就去好好搓一顿。”
她起身,他便弯下腰拍了拍她的后臀。
“走吧。”
院里人多口杂,尽管这半年来人人都看见两人经常腻在一处,可当真出双入对了,却还得守着规矩,不敢叫人眼见为实了这明目张胆的拉拉扯扯。流言归流言,没看见就当空穴来风,可看见了,细节便可兀自填了流言的虚空,到时候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祸端。
董驹城是白家养子,更是白家嫡出第五子白孝贤的伴读书童,虽高大,魁梧,可地位上总是低人一等,他也说,总不知自己为何要住在百府。小时手无缚鸡之力,可今年冬季就满二十,该是给王朝服役的时候了,怎得还畏首畏尾。难道是白府多年循规蹈矩,把他的思绪也凝住了,逃不出去了?
他对沈璧君抱怨过,可只抱怨一次,她便记在心头,总在琢磨如何帮他逃出去。看她日日思,夜夜想,上心得紧,眼皮子底下都熬黑了。他实在心疼,也就不提了。
沈璧君自己呢,应着诏令千里迢迢来选秀,本来高高兴兴,心想这一次终于能见到多年不见的发小禾静颐了,终于可以到天子脚下长见识了。可这一路马车颠沛,一路混迹难民窝子,触动直抵内心,高门绚烂的选秀似乎也没这么大魅力了。真真抵达这京都之时,期望去了大半,眼底奢华美艳皆成劳民伤财,周遭山珍海味皆成了荼毒地灵人杰之濠头。
两人都是尚书令白家“外人”,自然聚在一处。
“进来。”
小厨房到了,里面烛光徐徐,厚厚的门帘却挡在人前。
这一次,他四顾无人将她抱了进去。
“师傅?”
一个老头蹲在灶台处,背对着两人。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
沈璧君紧忙赶过去,扶着师傅的手,携他坐在高一些的板凳上。
“我还能做什么,还不是等着给驹城补功课。看他总不来,自己肚子又在这儿咕咕叫个停,只好先来找吃的。对了,大老爷刚刚来了又匆匆出去了,你们不必急着去问安,放心吃就好。”
师傅姓西门,名章迩。是尚书令白庆瑜请来教导全家公子哥们读书的。可积年累月,儿子们嬉笑打闹没几个学得进去的。前几年,白家大儿子白孝弘还带头闹事,把师傅拒之门外两天,为了把他赶走,用粪水浇在他身上,把馊馒头给他填肚子,说他毫无才能,是舔着脸迎合着白家才讨了一碗饭吃。
师傅受了气,正要告辞,恰好又遇到了董驹城。十年教导,董驹城成了他最得意的门生。可这门生还有三个月才到弱冠之年,之后还要再等三年,才可以按先皇的规矩上阵杀敌。飞黄腾达或许看不到了,可只要门生能稍稍发际,走入正道,他怎么也愿意等。
他等啊等,等过了春夏,又迎来了秋冬,结果啥都没盼来,倒把沈璧君给盼来了。
“明日几时去宫里?”师傅问。
“巳时,那会儿皇帝刚起。”
“哟,那不是太阳都晒到屁股尖了。”
“可不是。”
沈璧君咬了一口馒头,便抄起筷头拣菜,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整个嘴塞得满满的,下咽都要分好几次。
“慢点吃。”
“才不要。宫里天天都在讨论那位弱如西子,美如庄姜的美背仙子,我不吃成猪,怎么能落选呢?”她一甩头,冲着董驹城来了一句,“你说是吧。”
“真不想啦。”师傅说。
“真不想。”
“行。驹城帮我们倒酒,我要与这小君子喝一杯。”
董驹城倒了三杯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