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回到船舱后,尹云卿说道:“整日里清水就着粗面窝窝味同嚼蜡,难以下咽,一点油水都没有。如今到了汉阳,我来青稞,着人叫对面馆子的小二送些酒肉来,酒钱菜钱我全包了。”
众人一听,纷纷赞尹大侠慷慨解囊,豪情侠义。孟家的护卫张嵩却担忧地说孟小姐走前一再交代要小心低调。如此声张,只怕弄出了排场被人留意,他们也怕孟小姐怪罪。
尹云卿却大手一挥,顺口反驳:“她在听琴台做客吃酒,我们却在这里啃面窝窝,是何道理?照我说,正大光明反而显得坦荡,鬼鬼祟祟才会让人起疑心。”
对面的酒馆便来了些扛着食盒的下人,陆陆续续地在甲板上那几张拼凑的长桌上摆满了菜品,有清蒸鱼,红烧大肠,地三鲜,鸡片卤,韭菜条,绿豆丝,笋丁豆皮等叠了有二十多个大盘子,皆是汉阳当地的特色。
不一会儿,众人已酒足饭饱,如风卷残云,将满满一桌子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痛快痛快~尹公子,你从前来过汉阳?”
尹云卿微眯着眼睛,笑道,“早年闯荡江湖,来过。”
“尹兄也好美食?”张嵩摸着微微凸出的肚子,道,“大小姐从前也喜好烹饪美食,在下曾有口福尝过几次,那真是人间美味。只不过后来蒙古兵压境,忙于战事,她就再也没摆弄过锅碗瓢盆。”
尹云卿又一次想起十年前的长江之上,他与那人,乘着一叶孤舟,撑着一只竹篙,置身两岸青山秀水之中,流连忘却。每日虽是炙鱼煮虾,她却能变着法儿地做出不同的口味来,不知不觉就从江汉漂到了襄阳。
父母为他们续上儿女之亲。他只说不能娶她,他说他们头顶上的不是一片天。他们几年未见,他也早不是从前的自己。他隐晦地道出家族之仇,他问这个仇该不该报?她心中愕然。她哽咽一声,追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他不敢看她真诚的眼神。她却慢慢走到跟前,泪水涟涟却又是充满了倔强,那一刻他的报仇之心有了动摇。只是,后来燕翎误打误撞,泄露了他来襄阳的真正目的。伪装的面具被孟影撕下的那一刻,她古怪地瞥了自己一眼,那双眼睛透露出主人的情绪,由真诚到讽刺的转变,转变之快,令尹云卿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是令他无地自容,糗到不行。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羞耻心和难为情,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如何是狼狈不堪。
一袭白影从窗户飞尽,白衣似雪,素雅洁净。面前的女子面如莹玉,姑射之姿,出尘绝艳,如月下莲花,不染一丝尘埃。
“卿儿~”
他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听错,直到见到眼前人才确认是白燕翎无疑。他立刻站起身来。那日被孟影引入八卦堂,白燕翎中了毒箭,毒血入心脉。白家先人——幽冥谷的掌门为了保住白家的血脉,将自己的血换给了白燕翎。此后,白燕翎便幽居谷中,深居简出,不再过问红尘之事。直到两年前,尹云卿再回谷祭拜,才知道白燕翎最终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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