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龙抻长脖子目送着弟弟锦山掸着袖子,仰着精光的脑袋,踏着碎步快走着进了饭店后院门。
他看着锦山在院门口给看门的鞠一大躬,像是说了来意,门房趾气高扬着理都懒得理会,看着锦山递上去身份纸,晃荡摆手让进去。
直到望着弟弟锦山消失在门里,锦龙这才转过身,正好路过儿有个主顾招呼他去西直门,估摸着路上兵已经不堵人了,他虽然跑了一上午已经累得够呛,但他更喜欢送上来的洋钱,哈腰铆劲儿着拉上客人就跑起来。
过天安正门穿西华门下西四,过了白塔寺大街,到了地方。
还不到过晌午,已经实在跑不动了,正好离着家不很远,他拿了主意回家歇个且儿,也想把和锦山在路上商量的新主意告诉小弟弟。
锦龙咣当咣当的撂下车,掀了门帘子跨进门,见小弟弟鞋都没脱,半盖被子蜷缩着睡觉,过去伸手一胡虏就把睡眼蒙松的锦海拽起来。
“赶明你就睡不成,你可该去上学了。”锦龙大嗓门的叫着小弟弟。
“上学?上哪学?让我再睡会儿。”锦海蒙蒙的嘴里含含糊糊,被大哥拽着身子,很快又搂着被子瘫下去。
“什么上哪学,就知道睡觉,你小子起来给我擦擦车去,我睡会了该。”锦龙也困得不行了,倒下来就鼾声大作。
被哥哥又拽起来,锦海拗不过就慢吞吞的蹭下了地,拾了条破抹布,用铜盆里的脏水投了投沾湿了水,走出去蹲在小院门边上细细的擦车。
锦海脑海里转悠着大哥刚才的话,稀里糊涂的还在梦里,没听太明白,但似乎是说让他上学的事儿,很想再问问,大哥的呼噜声已经从屋里传出来。
穿着不合体的薄棉絮灰麻衬褂的女孩傻泉子儿从他的身后跑过去,逛荡着她营养不良的瘦黑小身板一下坐在门墩上,踢蹬着大脚啃着个梨,泉子儿回过头瞅见锦海愣坷坷的也瞧着她,就傻笑着,把咬了半口的大梨伸给他,锦海摇摇头继续擦车。
越过傻女的身子锦海侧头看见对面的院门吱呀的打开,先出来的是看家护院的窝脖儿蔡老头,他佝偻着背,跛脚挪脚很慢,出来就垂手站在门墩边探着头回望。
先跨出院门出来的是个身着女校灰蓝薄棉裙,挎挽着灰布提包的高个儿女子,白净的椭圆脸庞,齐脖根短发,白色的丝巾绕过脖子搭在肩上。女孩轻盈无声的走出院门,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捋了捋额前的刘海,看看瓦蓝的天空,回过头轻声叫着,身后跟出来的女孩儿懒洋洋的整好了衣角跟出院门,脚下还散着鞋扣,应该是妹妹。一边慢吞吞着整理裙里子,一边伸过手拉着高个女子,白皙的脸上微微的笑容,露出小小的虎牙。
蹲在门洞里的锦海看着她们前后手牵着手走的很轻快,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院外的光板黄土地很晃眼,一只小飞虫飞进眼皮,让他迷了眼睛。
佝偻着背的蔡老头看着丫头们走远,才转过身,望望坐在门墩上的傻女,泉子儿跳起来傻笑着冲他吐舌头,老头儿被逗笑了,也吐舌头回敬并没言语,转身回了院子,在咣当一声合了院门后,胡同里又是静悄悄的。
锦海见过稍矮个子的女孩,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应该是高个女孩的妹妹,看着稍比自己大一些应该也不多。
和二哥锦山来到京城后,哥哥们出去找事由,自己就在胡同口也不敢走远的东看西看,他一直都清楚记得那天的晌午刚过,自己还是像平时那样在胡同口呆站着无聊,那个应该是妹妹的女孩儿手抱着几本书拐过胡同,月牙短发一颤一颤的,穿得很体面干净的白色麻布上褂,黑蓝麻布学生裙下面露出白色直纹长袜,系扣袢的布鞋,步态轻盈。
他愣愣的目迎着她走过来,并不会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
女孩也看见这个闲站在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