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过去了。迈克斯先生认为一支上乘雪茄的确可以抚慰心灵,便又从马吉手里接过一支。教授兀自说着。显然乔叟是他青睐的诗人。他又开始引用演讲词。马吉先生想象着他坐在讲坛上,身旁放着一个白色大水杯。
他说话时,马吉先生研究着他没有被胡子遮掩的那部分书卷气十足的面庞。在这个怪异事物层出不穷的谜团中,比较文学教授塞德斯·伯尔顿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来秃头旅馆的目的何在?对于旅馆里人员的迅速变化,他为何显得无动于衷?而马吉先生却感到应接不暇。教授对周围发生的变化泰然处之,就像他从早餐盘子里拿起一个葡萄柚似地安详。当天早上,马吉先生出于试探的目的,将他暗示为谋杀的嫌疑,可老头儿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秃头旅馆充满怪异人物,而教授亦是怪异人物之一。马吉先生暗忖:打个比喻,即使罗马在他身边燃烧,教授也能安之若素地大谈特谈他的乔叟。这令马吉百思不得其解。
迈克斯先生趁教授讲话时大声打了个哈欠。
“有一次我和一个德国人下过棋,”他说,“还有一次听过一场关于净化政治的演讲,但都没有我现在干的这活儿枯燥。”
“抱歉,”马吉说,“我们使你感到乏味。”
“没什么,”黄脸迈克斯说,“我刚才坐在这里时在想,人们为何要相互猜疑呢。我一直认为,如果没有猜疑,这个世界将是个不错的地方。倘若猜疑长腿的话,十之八九猜疑的腿站不牢。”
迈克斯先生显然想拥有讲话权,伯尔顿教授于是欣然将它拱手献出。
坐在门首的小瘦子若有所思地将夹在两片薄嘴唇之间的雪茄翻转几下,继续说:“说到猜疑,让我想起一件事,是几年前普埃夫罗·塞姆对我说的。这事既滑稽可笑,又凄恻悲惨。普埃夫罗·塞姆是彬彬有礼的君子,靠智力生活,是个颇有点子的人。”
“是个骗子。”马吉直说出来。
“大概是那么一种行业,”迈克斯先生承认,“不过你知道。他的朋友们都喜欢他。塞姆讲给我听的这个猜疑的事是这样的。夏季骄阳如火的一天,塞姆在康尼岛登上一条船,他想在一两个小时期间把生意上的操心事暂且忘掉,在海湾里宁静而舒坦地漂一阵,去去暑。于是他抓起一把轻便折椅,挤过人群上到露天甲板,坐在了舵手旁边,享受着江面上习习的微风。”
“塞姆对我说,他刚在那儿坐了有十来分钟,一件最容易的扒活儿便主动送到他眼前了——”
“你说什么?”伯尔顿教授问。
“就是容易到手的钱,像花园里等待采摘的花朵。”迈克斯先生解释说,“塞姆说这家伙是个地道的乡巴佬,他从塞姆眼前走过,直勾勾盯着甲板,看上面有没有草穗儿。塞姆坐在那里暗想,偶尔把生意上的事推开,出来小憩一下的机会来之不易,因此是否值得费力伸出手去掏那家伙的腰包。他正为此而犹豫不决时,那个土包子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遂解决了塞姆的问题。”
“他对塞姆说,他进城来是为了看大街上的风景的,想暂时把在家种樱桃树的活儿忘掉。‘不瞒你说,’他告诉塞姆,‘没有哪个骗子能让我上钩儿,我这人太聪明。’他说。”
“‘我敢打赌你很聪明,’塞姆笑着对他说,心想这条鱼就要上钩儿了。”
“‘是的,先生,’乡巴佬说,‘谁也甭想骗我。大老远我就能认出来谁是骗子,我的眼特尖。有个人在市政厅公园凑到我跟前,想向我兜售采矿股票。我对他说的话我估摸他这会儿也没缓过劲儿来,告诉你吧,他们休想骗我马克·丹南。’他说。”
“塞姆对我说听到他的名字后,他便往椅子上一靠,盯着那个乡巴佬,暗自吹了声口哨。许久以前,塞姆住在佛蒙特州的里兹巴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