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个吊带裤在街上跑来跑去地玩耍,和他一起玩儿的一个孩子好像就叫马克·丹南。塞姆说他仔细打量着那个来自丛林的家伙,回忆起他曾跑来跑去地朝老天爷喊叫,说他需要一个保护人,于是塞姆猛然悟到此人正是马克·丹南。塞姆对我说,他顿时激动得心里要崩开一般,极想伸出双臂抱住那个人。”
“‘你是佛蒙特里兹巴罗的马克·丹南,’塞姆叫道,‘没错。咱俩曾一起在弧光灯下玩耍——你不记得我了吗?’”
“可塞姆说那家伙只是定定地直视他的眼睛,紧绷着嘴说:‘我想你下一句该问我弟弟乔治怎么样了,是不是?’”
“‘你哪儿有叫乔治的弟弟?你这个白痴!’塞姆大笑道。塞姆对我说他当时琢磨着要请他老朋友马克大吃一顿,使之在里兹巴罗传播开来,成为佳话。‘马克,你这个坏小子,’他说,‘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曾和你一起玩闹的塞姆·彭斯了?我一八九二年还拐走了你的女朋友。你忘记了在里兹巴罗的那些日子?’塞姆对我说他当时心潮澎湃,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没想到一生中还能邂逅一个过去的小伙伴,令他欣喜若狂。‘你还记得小时候的塞姆·彭斯吧,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可这家伙冷若冰霜地又看了一眼塞姆,说:‘你很精明,先生,可你骗不了我。不,在马克·丹南身上你要不了任何花招。’”
“‘可是马克,’塞姆说,‘我敢向一切上帝发誓我就是从前那个孩子——我是塞姆·彭斯。你还想要什么证据?你记得老埃德华·海伍德吗?他在邮局对面开一爿杂货店,那家伙从来不擦窗户,我还记得呢。还有我们上六年级时教我们的亨特尔小姐?——那个女人个头不高,长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灰眼睛,一颗门牙掉了一半。还有那个你对她特好的小女孩儿?萨拉什么来着?等等,我非想出来不可,萨拉——萨拉——萨拉·斯考特。你跟她结婚了吗,马克?还有老拉菲·伯金斯?你不管什么东西坏了需要修理,都可以去找他。他一身关节炎,拄着拐杖,嗓子又尖又细,不管是不是他的事,他都好发号施令。天,马克,这些我都记着呢。上帝!’塞姆说,‘你还需要什么证明呀!’”
“可这个乡下笨驴只是上下打量塞姆,审慎地说:‘你这些事都知道实在是了不起,了不起。但你糊弄不了我,’他说,‘你糊弄不了马克·丹南。’”
迈克斯先生暂将他的叙述顿住。秃头旅馆的办公室里又传来说话声。有个声音是市长的,又大又气忿。迈克斯先生显然为了掩盖楼下的动静,又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先生们,塞姆觉得要是不能说服那家伙有失面子。他对我说他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比让马克·丹南承认他俩相识更让他着急的事。那天下午烈日当头,他上船是为了休息的,可他解开衣领,开始说服马克。他对马克·丹南说出了建造卫理公会教堂时共用了多少块砖,当时里兹巴罗的‘公民’报对此曾有过报道。他说出了马克的妹妹在1890年春天的一次学校演出时所朗诵一首诗的名字。他说出了马戏团到里兹巴罗表演时的舞台地点及周围的所有标识。他列数出除他们家之外的里兹巴罗镇的所有居民的名字,他还说他曾为婴儿洗礼,主持人们的婚礼,还为死者念送葬词。而那个森林中来的土包子依旧坐在那里,张着嘴,说:‘我弄不懂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纽约人比我想像的要狡猾得多。可你骗不了我。你不是塞姆·彭斯。嘿,我和他一起上过学。’”
“这时他们已快驶近康尼岛,”迈克斯先生说,“塞姆的脸涨得紫红,两颊流着汗,他像放机关炮似地一一历数着发生在里兹巴罗的事,但马克·丹南兀自坐在那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于是他们登上码头,塞姆几乎要流出眼泪,心碎似地乞求说:‘马克,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把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