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濑正成其实并不那么佩服织田有乐斋:滔滔不绝,却无一句实言。但当前,只有他能将德川家康的意思传达给淀夫人。到了万不得已时,再说实话也无不可。
“那我就不午睡了,用这个时辰来赚一个长次郎茶碗。”
有乐说话,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换了一件甚是华丽的肩衣,下身着青底金线织花锦袴,和近日风行于歌舞伎艺人中的服饰颇为相似。
本城内庭依然分作两处,一为淀夫人住所,一是千姬居处。千姬的住处寂然无声,淀夫人那边却有笛笙相和。
“不用人通报吗?”
“我与别人不同。”有乐斋快步穿过走廊,在淀夫人房前停下,“有人吗?向夫人通报一声,说有乐斋来拜。”
一个英俊的年轻武士出来看了一眼,折了进去。
“做寡妇还不错。”有乐斋转头对正成道,“太阁在世时,要是有男子敢在此逡巡,早没命了。如今此处已毫无忌讳。”言毕,他径直走到门前,等人过来。
“大热的天关着门,想必在午歇。但有人睡得安安稳稳,有人腹中却翻江倒海,心中有火,怎有得好梦?”最后一句语气有些悲哀,刺痛了正成的心。
门从里边打开,入口处吹来凉爽的风。
“想必夫人正在午歇,但伏见派来密使,故老夫陪他一道前来,请让闲杂人等回避。”
淀夫人的确像刚刚陲醒,白麻衣外披一件绀言罗衫,染色花纹清晰可见,甚为华贵,人亦有些睡眼惺忪。
“噢,正成啊……是你。”
“是。在下堺港奉行成濑正成。”
“将军大人密使?他派你来有何事?来,到这边来说话。”淀夫人话音未落,有乐斋早走到淀夫人跟前,毫不拘束坐下了。
“正成,到这边来坐,用不着那般拘束。”
正成正往前挪,有乐斋已奉承起淀夫人来:“听说将军大人常把夫人挂在嘴边。看来将军很关心您哪。”
“哦,他都说些什么?”
“男人的话题不过尔尔……”然后,他转向正成道,“正成,你也看到了,夫人如今愈发年轻了。请务必转告将军大人,不必担心。说说将军大人密谕吧。”
“且等,先生。”正成道。
“怎的了?”
“使者又非你,正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淀夫人道。
“哈哈,老夫不敢。使者确非我。正成因不放心,才向老夫打听了些事情,老夫也因此得知了将军的心思。”
“你先别说了!”淀夫人恨道。
“是。”有乐低下头,却继续道,“那就请正成与夫人详谈吧。将军大人听说大坂有年轻武士密谋在丰国祭时作乱,备觉痛心。”
成濑正成既惊讶又无奈。正成并不知年轻时的有乐是何样,但他这目中无人的性子竟是从何处学来?是对淀夫人的蔑视,还是想尽量不让外甥女说话出现疏漏?
淀夫人眉毛倒竖。或许在她看来,方才正成的表情,表明他亦不喜有乐这般放肆。她怒道:“休得无礼,有乐!我要听正成说话。”
正成不能再等了:“正如先生所言,将军大人听说了一些谣言,甚是忧心。”
淀夫人瞪一眼有乐,然后满脸堆笑对正成道:“这个谣言,我也听说过。”
“城内也有这样的传闻?”
“当然。”她的眼神变得妩媚,“制造那传闻的主谋就在此地。”
“哦?”
“主谋便是织田有乐斋。大人却蒙在鼓里,还先去和此人商议。呵呵。”
正成大吃一惊,看了看有乐斋,有乐斋正抓耳挠腮。
“先生,这回你无话可说了?正成这般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