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福利院的待遇。每年市里划拨下来的补助,还抵不上这些空白支出的30%。
所以我们主管医生要负责自己的“欠债大户”,挑出无自理能力的,让医院继续养着。有自理能力的,说好听点是让他们“回归社会”,说难听点就是“遗弃”。瘦子其实是被我遗弃的,我才是罪人,你可以怪我。瘦子是我四选一选出来的,我必须得放弃一个,否则会让脆弱得已经达到极限的医院彻底崩溃。
瘦子是精神分裂偏执型,最难医治,最不配合治疗的一种。他是如何抗拒治疗的,你也看到了吧。也就是他的极端反抗,让我一年都没能让他完全恢复过来。但偏执型精神分裂有一大优点,就是有大部分认知和完全的自理能力。这也是我选择他的原因,至少出去后他能照顾自己。
你说王医生总开新药拿回扣,为什么?因为回扣是药商给的,不会给医院增加负担,这也是作为精神科医生唯一能“黑色创收”的地方。而且这个“黑色创收”的面很小,因为抗精神病药物非常单一,有回扣的新药屈指可数。
我说王医生是个好医生,因为他对症下药,因为他没有多开和滥开多余的药。因为他也和我一样,经常给这类病人垫医药费,用的就是这笔“回扣”。是不是很好笑?劫富济贫,多有武侠味道。
别的医生不敢提回扣,但我们的精神科医生很乐意提,因为我们觉得这很幽默,这是我们的黑色幽默。
那个被抛弃的病人,我是两天后在路旁看到他的。他蹲在地上,看着前面的小吃摊吞口水。其实我想假装不认识的,我捂住脸从他面前走过,但是他一句话就把我留住了。他认出了我,他喊:“萧医生,医院什么时候开饭啊?我饿……”
我请他吃了一顿,我告诉自己,就这一顿。我拼命告诉自己,就这一顿饭,不能再多了,你的良心只有这么一点,只有这么一点!
匆匆付完钱我就走了,回到家门口时,我才发现他一直在跟着我。他手中还抓着那个一次性饭盒,呆呆地看着我。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有多善良,但是他的眼神扎得我的心很痛。
我狠狠地摔上门,洗澡,看电视,睡觉。在床上翻到半夜,我发现我睡不着。我打开门,看见他在我家门前睡着了,蜷缩着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我喊醒了他,让他进了我的家门。那时候,我想,只要找到他的家人就行了,找到他的家人就没我事了。
我费尽心思地让他想自己家的电话或者地址,他想了半天,终于迷迷糊糊说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打了过去,一个男人接的,有可能就是他哥。我报了他的名字,问对方是不是他哥哥。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回了一句:“没有这个人,你打错电话了!”
我知道我没打错,我听到他内心挣扎的声音。但等我第二次再打这个号码时,那个电话已经被注销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语音小姐甜美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确认后再拨……”
这就是我的第一次,然后就有了下一次,再下一次……
听到这里,你觉得他们的遭遇该怪谁?怪医院?怪民政?还是怪家属?
现在已经有医保了,精神病也在医保范围内。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家属不断地跨城市抛弃精神病人。甚至家属就在本市,我们将病人送到家门口,敲了半天门,他们也不开门。我们能怎么办?没有一家救助站、收容所、福利院愿意收这样的精神病患者。也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收这样的病人去工作,让他们真正去回归社会。
要是能有一家专门的精神病福利院就好了,可是没有,没有啊……
像你这类充满“正义感”的人听到这些事后会在网上、新闻上骂医院,说医院的良心被狗吃了。可你们做过什么呢?估计你们在路上看见这些疯子,也只会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