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萧白微笑地说着,带着浅浅的忧伤。
“你回来了,可是她已经离开了不是吗?”我叹息了一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精神病院里的护士都倾慕于萧白,却又和他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女人在萧白的心里已经无可替代。我也终于明白了他揍痞三时那种冰冷的眼神,在那个时候,他真的能杀人。
萧白的手在照片上摩挲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明白的,总有一天我会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会娶妻生子。我只是希望在我能彻底忘记苏雪之前,让她在我心里多住一段时间。”
“你不恨那个病人吗?”我问。
“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小心地看着她。”他答。
这一刻,我看到了真实的他。他在病人面前有着一个睿智、冷静、宽容的职业形象,就像一个打不倒的巨人。即使是在精神病院里那么压抑的环境下,还能谈笑风生,玩弄他那接近刻薄的幽默。但现在我看到了他的痛,他的伤,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就像我的父亲。以前我很叛逆,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因为他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那么高大,那么不可打倒。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他花白的头发和微驼的背,直到我发现他已经悄悄老去,我才知道自己应该长大了。
我们任性,仗着还有人娇纵。
我打量着这个乱七八糟的屋子,还有那个干净整洁的柜子,照片里的那个女孩还在冲着我笑。我可以理解萧白为什么回到精神病院,但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全心全意去扮演这个爱心泛滥的角色。
“那瘦子呢?你把大街上每一个精神病人都带回来?”我问。
他摇了摇头,“我并不是神,我救不了这么多人。遇到了,看到了,我就会带回来。没看到的,我也不会去找,我会假装他们不存在。我告诉我自己,他们不存在。”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我回到医院之后,第一次抛弃的病人,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伴有抑郁性假性痴呆。他家人跨越了好几个城市,就是为了把他丢弃给医院。只交了第一次的押金,后面再也没出现过,连联系电话都是假的。医院申请不来他的医疗救助金,最后也只能放弃他。”
“医院怎么能抛弃病人!医院的医德良心哪儿去了!”我怒骂道。
“医德良心?”萧白苦笑一声,“医德良心如果能换来他们的救助金,哪家医院会抛弃他们?”他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这些不为人知的事。
你知道我们替每个被家属抛弃的病人跑了多少地方申请无保救助金?但民政部门说他有监护人,不予通过。他确实有监护人,但是我们上哪儿找他的监护人去?
精神病院的收入你也看到了。你觉得在这城市里一个每月一千五百元工资的主治医生,和民工有什么差别?我们医院对于延交医疗费的病人期限是一年。一个精神病人一年最少花销两万元的医疗费,这些钱全是医院自己垫着。
我们的工资经常延发,更别提奖金。因为入不敷出,因为资金回笼接不上支出。甚至是家属前脚刚交完费,后脚财会部就赶紧拿着这笔钱先给特困职工当工资发。我们没有太多抱怨,因为我们知道医院为什么资金困难。那是被家庭抛弃了的病人,那是他们的最后期限和希望。
一年,这是我们整个精神病院医务工作者的仁慈,也是我们唯一能消费得起的仁慈。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一年之内,让病人的病情尽快好转,好转到能有自理能力。无自理能力的,即使是在一年之后,我们医院也还会继续收治他们。到时候你去四楼看看吧,那里大多数都是医院自己垫钱养了几十年的病人。也就是这些病人,一直压着医院的财政运转。院长经常说这所精神病院其实已经是一所福利院,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