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二十八街,又发生一起三尸命案。《新闻报》给这个凶手取了个“咖喱山木匠”的诨号,原因是法医认定这三位女性都是死于榔头跟凿子的攻击。他觉得这个诨号有点邪气,暗示一种不祥的本质,好像是说这个凶手杀人手艺精巧,本事难以捉摸。至于这个名词押的韵头,他倒觉得无伤大雅。K与C开头的字,发起音来,本来就很有力。“阳光男孩”不就是靠不断重复的歌词打响名号的吗?黄瓜听起来很好笑,萝卜就不好笑。科科摩和库卡蒙加好笑,金橘就不好笑,韦恩堡呢?不好笑。
谋杀案也是一点也不好笑。好笑的是——那种特别的趣味,不是哈哈两声就算了——是这起命案,竟然跟上个月格林威治村房地产女中介被作家勒死的案子,扯在一起。两处犯罪现场都由同一个清洁工定期打扫。两者的联系说不上牵强,在你笑完之后,就会赫然发现这两起命案还都是这个清洁工报的案,事有蹊跷,不能等闲视之。
还有一件事情也很有意思。发现命案现场的竟然是同一个人,这消息是谁走漏的呢?莫瑞·温特斯?上次看到他在一家精致的法国餐厅,被一个女人吹喇叭,他是作家的辩护律师,非常可能是他透露给记者的。故意提这些有的没的消息,混淆视听,可以把简单的案情搞成幕后另有凶手,故意陷害——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克雷顿。现在可以确定,将来出庭,温特斯一定会用这手。
他把新闻从头到尾看一遍,连一旁用人情观点写成的分析稿也没放过。他很仔细地查了一下死者的名字。老鸨叫做玛丽·穆凡妮,四十四岁,住在东城,距离联合国只消走几分钟路。但是,边栏记者说她的花名叫茉莉,还自以为是地说,名字以莉结尾的人,生性都不免放浪。他还举了波莉·艾得乐,禁酒时代的传奇老鸨,与荷莉·古莱特妮,《蒂凡尼早餐》中不惜以肉体换取金钱享受的虚构人物,做为佐证。对巴克伦来说,这实在是无稽之谈,作者怎么不提欧莉·诺思⑥?妖言惑众。但是……把老鸨的花名跟姓氏连在一起——
天啊,他认识茉莉·穆凡妮。二十几年前,她是一宗命案的目击证人。那时,她还是高级妓女,跟另外两个同业,还有小汤姆·纳皮,一起在兽皮湾阁楼开无遮狂欢会。小汤姆·纳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流饿头子,身材中等,他的外号来自他的那话儿,传说跟大盗狄林杰⑦与米尔顿·贝尔⑧一般大“小”。他曾经说过,他希望死在酒池肉林,外带一桌子可卡因之间。他的愿望还真实现了,但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浪漫。他开门的时候,被杀手从窥视孔射中,当场丧命。大口径的子弹,从两眼之间贯穿,轰走了半个脑袋。
茉莉说,她什么也没看到,或许是她很聪明,就算是看到了什么,也推说不知。巴克伦接下这个案子——侦办进度不差,幕后指使的人呼之欲出,就连是谁扣的扳机,他们心里也有个谱,但是,检方始终没有办法起诉任何人。长时间审讯茉莉·穆凡妮竟然让他爱上了她。他们挑逗对方,幸好他的控制力不弱,情势并没有失控。她压根不知这起命案的来龙去脉,跟他说,她只是喜欢参加派对而已。生命中充满刺激,但是,这种刺激实在难以消受,她想,她还是回到福特汉路,找个消防队员嫁好了。警察也行,她说,如果我知道到哪里去找个迷人的警察的话。
或许她真回布朗克斯去了,但她待不住;或许她嫁了个消防队员,但婚姻并不幸福。不管如何,她还是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晋升到管理阶层,皮肉生涯交给一群年轻的美眉。工作定时,生活优渥,住家环境高尚。抛开不法的事实,这种生活有什么错呢?直到一个狂人用榔头敲烂她的脑袋为止,上帝为什么要让这个疯子做这种事呢?
警方什么都查了。他们找上了克雷顿,他当然是无辜的。而潘科那小子遇上的巧合扰得警方一时阵脚大乱,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