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厢型车里,哈利透过挡风玻璃瞪着窗外一大群嘈杂的鸟从上城往南飞,在东河上方如一大片巨大的翅膀般倾斜,所形成的颜色是如此深邃,突出于傍晚的夕照中。接着这群鸟分散开,融入延伸到他身边布鲁克林大桥的网状钢索之间。
几个小时前,离开餐馆的哈利回布鲁克林开了租来的厢型车。理查·霍尔今晚会把琼斯送来,可是盖格的标准作业流程是哈利必须在所有的执行过程中准备好一辆车:又是另一个重视所有细节、控制外界混乱力量的例子。接着哈利回家停留了一下,给梅丽莎十几张莉莉最喜欢的CD,在沙发上坐了几个小时,看着妹妹盘腿坐在椅子上,手指拨弄衬衫的钮扣。他曾经试着问了几个问题:“莉莉,你想吃点东西吗?”还有“今天天气不错,对不对?”还有“小妹,你记得我的名字吗?”可是她只回应了一次,针对最后一个问题她说:
“我记得所有的名字,我都知道。”
哈利开上大桥出口匝道,穿过城内朝拉罗街开去。他喜欢纽约这一区的感觉,空气闻起来和上城不一样:较为辛辣、较有异国风;街上的歌曲音调比较甜美、灯光比较柔和,任务结束后,他可以走两条街到界线街上的港式饮茶小店,坐下来花二十块钱享受一场盛宴。那是城里最划算的地方。
上星期,他收到电子邮件通知,莉莉的费用要调高到一年十一万,所以今晚的急件算是甘霖。他也和理查·霍尔谈成一个好价钱:三万五。盖格总是把生意的这部分留给他处理,他也越来越拿手。谁会想得到?
一九九九年六月的那一天,哈利走出纽时大楼时,发现盖格带着一个合作提案在人行道上等着他,哈利完全不知道自己蹚入的是什么浑水,也无法基于财务预测下决定。最后,他之所以做出改变一生的选择,是针对盖格实事求是简报的直觉反应,“我要进入一个新行业,”当时盖格说,“非法的,我需要一个伙伴,你会拿到获利的百分之二十五。”盖格描述这个行业的内容时,哈利不禁猜想:逼供的行价是多少?要怎么建立客户群?研究这一块很容易,是他的强项,不过押送人可能没那么容易。先别谈道德和法律问题,他做得到吗?他有这个能耐吗?他让胸中的兴奋之情提供答案。
哈利把厢型车开到拉罗街执行会所旁一块空地的闸门前,看看手表,霍尔和马瑟森应该十五分钟内会到。他下车推开沉重的闸门,正当他转身回车上时,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接近,他僵住不动,默默诅咒自己的大意:他为什么把自己的路易士威尔球棒留在厢型车的地板上呢?他慢慢转身。
一名褴褛、高大的黑人站在面前,身着破烂的纽约尼克队运动衣和长裤,布满的污点早已难以分辨颜色。他的衣物挂在又厚又宽的骨架上,哈利看到他无底洞的双眼中怒射着凶狠的饥渴。哈利暗自思量到厢型车的门有几步之遥,七步、也许八步。拉出球棒对着闸门挥舞需要技巧,如果这家伙动作灵敏的话,就需要更高超的技巧,而哈利永远打不到曲球。然而如果需要的话,他拼死命也要尝试,没人可以再揍他了。
男子从背后伸出一只隔热手套大小的手掌,向上翻起的手掌干枯,满是深刻的纹路。
“老兄,给我什么东西,”那个家伙用阴沉的声音说,“五块钱。”
哈利意识到自己停止呼吸,他吸入空气,“老兄,你不该这样偷袭别人,”他说,“一点也不酷。”
“下次我他妈的会先写信通知你。现在该死的给我点什么东西,”他的瞳孔如炽烈的情绪闪闪发光。“快点,操你妈的混蛋!”
“操你妈的混蛋?”哈利说,“嘿!我有欠你什么吗?”
那家伙的巨掌抓住哈利运动外套的翻领,把他拉近,他没洗澡,浓重、酸臭的体味使哈利鼻毛竖起。
“操你个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