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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做了那个梦,”盖格说,手指敲打着沙发。

    柯立在笔记本上潦草的写下“梦境频率增加”,这个梦境是充满细节的藏宝图,也可能是通往内在自我的入口。除了零零落落、随机的影像之外,盖格对于自己来到纽约前的生活毫无记忆;是借由重新转述梦境及其不同的版本,使柯立在光线中隐约见到过去灾难的阴影。那些梦境是矛盾心理的大漩涡,在梦里,盖格一方面强烈地需要起而行动,另一方面又绝望的需要遏制自己,两相对抗着。这两种相对的冲动在盖格的内在造成如此强烈的风暴,在梦境里实际将他撕裂。在他的笔记里,柯立将此命名为“终局之梦”,虽然仍然无法完全了解,但他很确定其中一个意义:身为小孩的盖格渴望找到方法逃离某种无法忍受的情境,然而,这么做带来心理上的崩解,或至少使他能庆祝自由的那部分死去。

    “这个梦越来越常发生了,”柯立说,“过去五个星期里发生了三次。”

    “四次,”盖格说。

    柯立的胸口感到轻微的不安。“四次?旅行车、单车、摩托车……”

    “还有滑板。”柯立压抑自己的嘀咕,在笔记上写着。

    “马丁,我听得到笔的声音,你在写什么?”

    “写我忘了你的梦,你有什么感想?”柯立问。

    “什么意思?我认为你没有其他人完美吗?”

    “嗯,我认为病人这一方在某种程度上仰赖我记得这个房间里谈过哪些事的话,有助于信任。”

    “信任,”盖格复述,“马丁,你信任我吗?”

    这是最经典的盖格式语气:如镜面般平顺、缺乏感情,强迫听者解构这个陈述,继而努力发现其中的态度或背后的意图。马丁,你信任我吗?马丁,你“信任”吗?马丁,你信任“我”吗?

    柯立把笔记本放在地毯上,靠在椅背上,“说说那个梦境,”他说。

    盖格的手指停下来,双手放在腹部,“我在一个漆黑的隧道里跑着,老旧的木头横梁和废弃矿坑里的一样。我眼前有灯光。”

    “你大约十、十一岁?”

    “对。我听到背后发出崩塌的怒吼声,听起来仿佛是活生生、愤怒的怪兽。入口崩塌时,我冲进光线之中,我有目标感,可是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接着我在人行道上,我觉得是纽奥良,可是无法穿过马路,因为一支送葬队伍正在通过,好几百个人拍手大叫‘哈雷路亚!’一组乐队在演奏当地半即兴式爵士乐。棺材经过眼前,小型、黑色、四匹玩具马拖着马车。”

    “你是指谢德兰矮种马?”

    “不是,玩具马,车轮上的木马,精工打造。我得穿过马路,所以我跳过棺材,可是脚却卡住了,我倒在地上时棺材倒下,一名男孩滚了出来。他和我同年龄,穿着蓝色西装、擦亮的皮鞋。他长得不像我,可是我却马上知道那是我。死去的我看起来如此安详,我想和他一起躺在里面,可是要去某个地方的渴望更强烈,因此我爬起来跑掉。”

    柯立再度拿起笔记开始写,哀悼某人——或某件事。

    “我很快地跑到河边,码头上有一艘汽艇。我抓了发动绳拉了又拉,马达转动,可是没有发动。一如往常,我的连身服上有很多工具,我拿出一支扳手打开引擎盖上的螺丝,我在转螺钉,可是扳手抓不住,然后我的手指开始掉落,接着是我的双脚和双腿,我的头部开始松脱……然后我就醒了。”

    柯立再写下注记,“你说崩塌听起来像是愤怒的怪兽,它为何愤怒?”

    “我猜它愤怒是因为被埋在崩塌里。”

    “好,有可能因其他事情而愤怒吗?”

    “比如说什么?”

    “比如对你愤怒。”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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